男人的双眸之中瞬间涌现出巨大的喜悦,他猛地攥紧了少女的手,力气大到几乎勒痛了苏萤的手,可苏萤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望着祁越。
“别骗我!”男人倏地将苏萤拥入怀中,语气中一时之间竟带上了不可错辨的惶惶。他害怕,他害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幻梦一场,等到明日清晨一切便又会重归于旧。
他还是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挣扎。
苏萤的头倚在祁越的肩上,她有些错愕祁越的反应。为何她已经如此立誓了,可依旧能感觉到祁越身上传来的担忧害怕。
她蹭了蹭祁越的颈侧,是安抚的意思,“怎么会?刚刚你不也听到了吗?我说啦,我们、我和你,再也不会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
少女极有耐心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男人就如同一头被逐渐安抚下来的猛兽,终于逐渐的收起了利爪、放软了脊背。
他安心了下来。
人现如今就在他的怀中,永不分离的誓言也立下了,他还在担忧什么呢?兴许只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竟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暗暗的吐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看着苏萤道:“你——”他望着少女亮晶晶的、带着揶揄的双眼,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早些休息。”他本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罢了。
苏萤倒也不敢再逗他,怕将他彻底惹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今日能见到祁越这番难为情的模样,她已经很开心了。
男人站起身来,在原地踌躇片刻,仍是道:“我先走了”,可离开的话说出了口,他整个人却没有丁点动作,依旧牢牢的站在榻沿。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苏萤没忍住,先笑出声来,她跪立起身靠近了祁越,笑眯眯的在他唇上又印上了一个吻,“你也是,早些休息。”
男人抿了抿唇,这才觉得心头那股子奇奇怪怪的情绪淡了些许,他轻咳了一声,又做出那副端肃模样,终于站起身来。若不是他绯红的耳垂和布满春意的双眸,这模样想必会让人更信服一点。
看着祁越依依不舍的走至屏风处,苏萤心头也生出来了些许不舍,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开了口,“明日你早些来。”
男人回过身来,点了点头。
于是苏萤也笑了,她道:“今夜好梦呀——”
男人的嘴角绽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来,其中的柔情几乎能融化极北冻土。
“——祁越”,苏萤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可这两字甫一出口,她就见男人面上的笑意猛然僵住,整个人竟像是魔怔了一般。
苏萤有些奇怪,“怎么了?你——”
“你叫我……什么?”男人遽然开了口,短促的句子像是拼了命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
“祁越啊……你,你怎么了?”苏萤看见男人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可怖起来,仿佛有数不尽的绝望和悲伤从他的身体之中倾泻而出,几乎要将他击倒。
苏萤被吓到了,她立刻就下榻,想要扶住祁越。可祁越却朝她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没事”,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又强调道:“我没事。”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逞强,他现如今的模样,便像是一个已经濒临破碎的玉器、却依旧在死撑一般。任谁再轻轻一触,他就会完完整整的破碎了。
第54章
“魔气伤了心神……”
“唯有好生修养……”
“记忆混乱, 康复之期不可知……”
“不可再受刺激……”
“痊愈的可能并不……”
大夫一边哆哆嗦嗦的将话说完,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深深的伏了下去, 一点儿眼风也不敢朝上方的萧郁扫去。
自家少主子与雷泽山二殿下的婚事已然昭告天下,他自然知晓。澄心殿中住的那位金尊玉贵的主子便是雷泽山的二殿下一事, 他当然也再清楚不过。
这近一月以来,自家主子对二殿下有多上心, 再没有人比他这个大夫更感同身受的了。今夜二殿下终于清醒, 本该是件天大的喜事,他这个大夫也算是能松一口气,可谁知道……
想到此处,大夫又忍不住擦了擦额角淌下的冷汗,二殿下对自家主子那副信赖欢喜的模样本该他们一干人等乐见的, 可是二殿下口口声声唤着的, 那分明是岐山公子的名字!
这可如何是好?!
殿内许久也再无动静,静得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就在大夫的心弦几乎崩到极致之时,一声“退下”才从上首落下。
***
澄心殿前, 萧郁才步入殿中, 就望见苏萤只笼着一件长袍,正坐在一方椅子上, 苦哈哈的看着绿袖捧来的黑乎乎的药。
她一听见推门声响起,立刻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快步走至萧郁身前,口中嘟囔着:“我真的不想吃那个药嘛, 光是闻着都能苦成这般,如果当真要喝, 那我还不如——还不如直接啃黄连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