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岃挑了挑眉:“哦?”
打头的那位大臣头埋得低了些:“皇上,周康嫔入宫不过短短数日,已经从才人直接晋位到了嫔,而不过短短两日,又要由嫔位晋位为贵妃,大郢自开国以来,没有一位后妃,晋位的如此之快,这,与宫规不符,与祖宗规矩更不符啊皇上!”
此言一出,众臣子皆侧目注视。
殷岃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下跪的臣子,声音毫无起伏:“哪条不符了?宫规里可未曾写明,嫔妃不得连续晋位。”
那大臣一噎,偏过头,想给礼部尚书使个眼色,但礼部尚书只垂着头,一言不发,连龙椅都不看。
那大臣只得自己继续往下说:“皇上,宫规虽无明确定论,但前朝太后王氏,乃是大郢历朝历代中晋位最快的宫妃,从嫔到妃再到贵妃,也花费了五年岁月,同时王氏为皇室诞下了数位皇子,可以称得上忠勇二字。大郢皇室为表尊敬,都不会让后妃晋升速度超过王太后,这乃是不成文的规矩,皇上,您三思啊!”
此言一出,适才沉默的大臣们有不少附和的。
大郢重视孝道,一旦与不敬先祖扯上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收场。
殷岃冷冷地扫过底下拜伏的众人,冷声道:“所以,你们现在是想用这并未写进宫规里的,不成文的规矩,来胁迫朕?”
大臣皆道不敢,有嘴快的大臣朗声道:“皇上,这周康嫔德行品行才学都不被人知,又没有龙嗣傍身,晋位太快,确实不妥啊皇上。”
那打头的大臣闻言立时道:“皇上,若是周康嫔怀了龙嗣,自然该晋贵妃之位,可眼下,确实无德无行,不堪表率啊。”
殷岃听着,瞥了那大臣一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他自从双腿残疾之后,朝中便有风言风语传他不能人道,原先想将女儿塞给他的大臣们也熄了火,如今却想用龙嗣之事试探,探查清楚他的情况?
他几乎可以猜到,若是周窈窈真的怀了龙嗣,那前朝大臣立时会活泛起来,不断“帮”他充盈后宫,至于小门小户出身的周窈窈和她的孩儿,慢慢的,再也无人想起了。
不过,他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像他们也不知道,他与周窈窈并不是入宫之后这么短短的几日,而是隔着数年的光阴和一个天人永别的孩子。
殷岃冷声道:“周康嫔聪颖贤良,品行巨佳,至于龙嗣……”
他似笑非笑道:“不必诸位爱卿担忧,朕,自当上心。”
言罢,他挥了挥手,命内侍喊退朝,自己也不需要喜颜照料,自顾自地挪到了轮椅之上,不顾大臣们的喧闹,往御书房去。
喜颜急忙跟上,刚行了两步,殷岃便抬头,望着稍稍阴沉了些的天空。
他喃喃道:“又下雨了。”
喜颜忙道:“皇上,钦天监说了,不过是毛毛细雨,今岁雨水多,说明收成好呢。”
殷岃低声吩咐:“让工部留心各地春涝。”
喜颜应了,忙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为殷岃撑起,一边行一边斟酌着道:“不过皇上,奴才觉得,适才几位大臣,说的也有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康嫔无缘无故晋位的如此之快,总会有人上心。
喜颜接着道:“要么,这事便缓一缓吧,待周康嫔有了龙嗣……”
话虽这般说,但喜颜忍不住偏了偏头,瞧了皇上一眼,直到一道凌厉如刀的视线杀来,他才匆忙道:“待有了龙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说着,喜颜忍不住有些哽咽:“皇上,您也该有储君了,不然奴才这心里啊,总是空落落的。”
殷岃身子不好,又有心疾,虽然世间知晓他患心疾的人没有几个,但若是真发作起来,人没了该怎么办,这大郢朝岂不是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他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为皇上着想,只有有了小主子,有了正儿八经的储君,才能减少这些风险。
殷岃听了他的话,默默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让轮椅停在宫道上。
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油纸伞上,并不急促,反倒有几丝温柔的意味在。
半晌后,殷岃重新操作起轮椅,低声道:“你说得对。”
他不是为了朝堂,不是为了储君,而是为了那个孩子,为了那个他未曾谋面便离开的孩子。
他的母亲回到自己身边了,那他呢?他也得回来,自己付出的代价,才不算白费。
“去宜龄殿。”
宜龄殿。
周窈窈还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被封了贵妃这件事中回不过来神,谁能想到,就一句玩笑话,皇上居然真的能答应,而且很快便要拟旨让礼部执行。
她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提的要求并不离谱?
不过按照她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向重诺,答应自己的事,除了她死了这种不可抗力不能达成之外,其他的全部都办到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烦躁极了,不知不觉间便揉乱了一头打理好的长发,明明是要离皇上远些,让他厌恶自己的,怎么到头来成了贵妃,这品阶一升,她要是皇上,肯定得时不时来瞧瞧。
正在郁闷之时,外间内侍喝到:“皇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