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几乎是怀疑她没有睡醒，却还是贪恋地将头更凑近了她的手掌心。
“真的吗？”
“嗯。”
“我陪着你住医馆也行，会更方便一些。”
“年底家里事多，就住家里吧，也不用你两边跑了。”
云姝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困意，又随便揉了两把他的头，就收回继续闭眼睡觉了。
她即使说着这种话，也是神情淡淡的。
唐旭的心，却被哄得一片柔软，只觉着这些日自己一次次濒临崩溃的情绪，都不算什么了。
只有你，云姝，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
***
云姝这一胎，确实平稳。
慢慢显怀不太方便后，她就停掉了医馆那边的事情。
从始至终，唐旭未再特别安排什么，一切由着她的想法来。
孩子八个月的时候，除了脚有些肿以外，云姝没什么旁的不适。孩子除了偶尔动一下向母亲表达她健康地存在着，就几乎不会折腾。
母女俩一切都安好，倒是孩子的父亲，越近临盆，便越是焦躁。
他时常半夜的时候从梦中惊醒，看着旁边熟睡的云姝，和她隆起的腹部，整宿整宿地难以入眠。
他寻着最好的接生婆在府里养着。
到了后期，所有的朝政事务都挪到了家里。
怕惹得云姝不快，他在云姝面前从不外露这些担心，却凭着一己之力，让全家每个人都焦灼起来了。
连唐父，也都紧张兮兮地去庙里拜了拜。
甚至云霖再来看母亲的时候，看着娘亲的肚子，小脸都是皱着的。
云姝摸着他的小脸：“怎么了？之前不还说期待妹妹的吗？”
她给自己把的脉，是个女孩，十有八九是错不了的。家里也都按着女孩出生来准备了。
云霖想问她生妹妹是不是还有生命危险，看唐旭冲他使了个眼色，才没问出来。
“我听说，娘亲生我，很辛苦。”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
云姝皱眉，看了一眼唐旭，唐旭马上心虚地低头看奏折了。
云姝又转头安抚好着云霖：“虽然是有些辛苦，不过云霖给娘亲带来的快乐，让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等云霖走了，唐旭被她看得投降。
“我也是想让孩子记得他娘亲的辛苦。”他为自己辩解。
云姝并没有生气，只是招了招手。
男人似乎耳朵都竖起来了，马上起身过来坐在云姝旁边。
“生孩子原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唐旭，”云姝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生云霖的时候，我想的是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不若带他与我一起去了。”
她看向唐旭的脸，比起自己的养尊处优，男人要疲惫得许多，尤其是最近，消瘦了许多。
朝堂也好，这个家也好，他始终在用一己之力撑着。
“但是唐旭，因为有你。所以这一次，哪怕我真的……”
真的有什么意外，也能瞑目了。因为相信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云霖，还是腹中这个。
这话太过自私而残忍，云姝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她不说，唐旭也懂得。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女人搭在自己手上的玉手，第一次没有反手去握住。
“云姝，”他低低地说着，“如果你不在，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
孩子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中出生了。
嘹亮的哭声在府里响起时，唐父提着的一口气可算是落下了。
连唐氏都在一边阿弥陀佛了几声，可算是平安出生了，这要是出个什么问题，唐旭得把家里的房顶都掀了。
这几个月，家里上上下下，真是把那位当祖宗供着，她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恭喜唐大人！是位千金。”
这个唐父早就知道了，抱过小孙女，越看，越觉着那眉眼真是好看极了，小小的手，碰一下都怕重了，惹得他一时间爱不释手。
“对了！”他也惦记着云姝的情况，“孩子母亲没事吧？”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唐父笑得脸上的皱褶更深了：“赏！所有人重重有赏！”
唐旭一直都是在房里陪着一起的。
没有人出言阻拦，仿佛在她们心里，这是再意料之中不过的事情。甚至他要是不进去，唐父才会觉着奇怪。
云姝这会儿正虚弱地半阖着眼睛。明明这一胎比头胎更顺利的，可是看着一旁不停地给她擦汗，一直叫着她的名字，急得眼圈泛红的男人，她第一次，生出一种脆弱感。
正生着的时候，唐旭一直跟她说：“姝姝，你若是疼，叫出来也没关系的。”
但云姝始终咬紧牙关就是不吭一声。
这会儿，四下都安静了，她才终于开口：“唐旭。”
“我在！”
“疼。”
男人的眼睛，瞬间滚落下泪水。
这是云姝第一次跟他喊疼，那疼，仿佛疼在了自己的心里。
“对不起，”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云姝，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疼的是云姝，他倒是哭得泣不成声。
等云姝终于沉沉地睡去了，唐父抱着孩子进来。
“阿旭，”他稀罕自己的小孙女稀罕得不行，一边逗弄着，一边叫着那个还没转头看一眼的孩子爹，“你也不看看你家乖乖？看看，我就没见过出生的时候都能这么漂亮的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