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前面的橘糖,沉默地看了一路。这两年,晨莲用各种耍赖的方式同他打过无数的赌,结果他们两个人早就忘了,但是一个一个赌最后能够证明的从来只有一件事情——他们都是胆小鬼。
两个从暗卫营爬出来的疯子,一个比一个胆小。
寒蝉一张死人脸此刻终于带了些笑,橘糖回身时恰好看到,不由怔了怔。还未等橘糖说什么,她就看见寒蝉笑着望向莫怀,清淡说出了一句:“莫怀,吃了晨莲鲜花饼的人,要娶她。”
晨莲一怔,手中的针已经要出去,但是因为公子小姐在前面,她只能冷着眸望向寒蝉。至于莫怀,天不怕地不怕的晨莲,此刻不敢看莫怀。她松开挽住橘糖的手,微笑着轻柔同橘糖说道:“橘糖,寒蝉他喜欢你。”
你看,两个胆小鬼,最后以自相残杀的方式自爆。
这两句话下来,一时间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莫怀看着帕子中还剩下一块的鲜花饼,晨莲手指轻颤了颤,橘糖眼睛中满是疑惑,寒蝉垂下了那双向来冰寒的眸。
没有人打破沉默,还是姜婳在前面笑着唤了一声:“快到了,都过来吧。”就这样,一行人又到了一起,只是心思各异。
*
湖心亭上早早有人准备好了东西,一行人围在火炉旁,轻轻烤着火。一身雪衣的青年安静地煮着茶,姜婳弯着眸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大家一起饮了茶之后,亭子中只剩下姜婳和谢欲晚两人。
亭子在湖的正中间,外面是漫天的风雪,亭子里面却是温热的一片。姜婳好奇地向着湖边望去,细细的一层冰下,水似乎在流动。
她望着望着,突然想起前世,是在这一瞬,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怕冬日的湖了。她被青年从身后搂住,她轻轻地笑了笑。
这就是江南的雪吗。
少女将头埋入青年的怀中,她想,这就是江南的雪。她仍旧回答不出那个问题,长安冬日的雪刺骨,可江南冬日的雪也是冷的,她不知道究竟谁更好。
但她知道一件事情——
她倚在青年怀中,轻声唤着。
“谢欲晚。”
“嗯,我在。”
无论是长安的雪还是江南的雪,都会化在每一年转晴的春日。可她的雪不一样,春赏花夏听蝉,秋摘梨冬煮茶,他余生都在。
(正文完)
第120章 春嫁(一)
◎春日还有些早◎
回去的路上, 满目皑皑的雪。
到了半路的时候,姜婳望着窗外,突然说想下去走走。
娘亲的马车在前面,她所在的马车内只有谢欲晚, 这话自然是对谢欲晚说的。
闻言, 一身雪衣的青年唤了马夫停下, 随后望向一旁的少女,温声道:“走哪条路?”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谢欲晚从马车内拿出这一块的地图, 手指在上面勾勒出三条路。
三条回家的路。
姜婳怔了一瞬,她从前未见过这方地图,上面的笔触明显是青年的。她望着三条路, 最后手指向了最偏远的一条。
虽然来了江南将近三年, 但是往年的冬日她都在屋内温书,其实没有怎么看过江南的雪日。今日的雪下得轻又薄,万物又是皑皑一片的景,身前的人是谢欲晚,她就想多看看。
于是她指了上去, 地图上,蜿蜒的山脉之间有一条小道。
谢欲晚看了一眼, 从马车内拿了把竹伞,带着姜婳下去了。有暗卫暗中跟着, 莫怀等一行人就没有再跟着。
雪地中, 一身雪衣的青年撑着一把竹伞, 牵着身旁的少女, 向着崎岖的小路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 人逐渐少了起来, 他望向身旁的少女,见她正好奇地踏着每一步。
小路上有石块,石块同路一起被雪覆盖了,所以有时候踩上去是石块,脚下硬邦邦的,有时候踩上去是雪,脚下松软的一片。陡然的凹陷会让人踉跄,所以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谢欲晚看着姜婳脸上的好奇和笑意,温声一笑,随后也同她一起望向她所踏的每一步。偶尔少女踩空的时候,他就将人扶住,她就会同他眨眨眼睛,然后弯眸一笑。
走着走着,她问起了那方地图的事情。
少女的声音很低:“谢欲晚,为什么会有地图?”那地图看起来并不新,不像是这几日才有的。地图上面的笔墨她适才用手碰了碰,最少也该有一年的时间了。她这般想着,转身抱住身旁的人。
她睁着一双眼,认真地望着他。
茫茫一片中,她如雪一般素净,唯有那双眸,如山峰最高处簇簇盛开的花。
青年一只手撑着竹伞,故而只有一只手可以抱住她。他搂住她的腰,温声道:“闲暇时画的。”
姜婳一双眸依旧望着他:“多久之前?”
似是穷追不舍,却又语气温善。姜婳也不太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一方地图,只是觉得万事问清楚一些,再问清楚一些。
那些午夜梦回间她所梦见的一切,她希望永远留在那个梦里。如若那日她未曾掉头奔回牢狱,如若那日她并未表述自己的想法,面前这个聪慧如雪的青年,也会消失在某一个天气转晴的春日。
虽然她知道现在不会了,但是她还是想问一问。
他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竹伞从他手中落下,他将人抱在怀中,轻声说道:“小婳来江南的第一日,我寻了江南所有的地图,将小婳方圆十里内的景物都画在纸上。小婳去那两间铺子会走什么路,去赏城外的花会走什么路,去码头会走什么路,每一日,我都同小婳一同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