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静呆了好半晌。
才被榘木伺候着下车。
看榘水迎出来，凌蓦迦正要问问李执瑾情况，榘明却已策马，狂奔着赶了回来。
近些日子，朝廷内外风波不断，宫里又随时可能传召，凌蓦迦早吩咐了榘明，要他多在宫门口守着，打听宫中动静。
如今，他这么着急回来，自然就是出了大事。
明明还离得很远，榘明却翻身下马，快步到凌蓦迦面前，抱拳躬身。
“沈大人传来消息。袁成阳死咬着女君不放，写下三道血书，要廷尉府捉拿女君严审。还要与女君对峙。”
“才半天时间，消息已传的满朝尽知。陛下下令，要廷尉即刻捉拿女君归案。”
“廷尉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凌蓦迦眼底泛起冷冷讽笑。
拾步上阶。
一边疾步朝书房去，一边召来吴媪问话。
廷尉的人终于赶到的时候，凌蓦迦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你们按律抓人，我不阻止；但李执瑾重病在身，还昏迷不醒。大家既为同僚，就不要彼此为难，不如你们再往廷尉走一趟，问问你们沈大人，眼下情形，该如何处置？”
廷尉那些官员自然不信，要亲眼确认。
进屋看李执瑾榻前坠着一层纱帐，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人是躺着的。
又请大夫给李执瑾诊脉，保证她并不是在装病装晕。
然后才派人回廷尉府，去请沈知节的令。
一连数日，长安城都是好天气。可冬日的暖阳普照，却不能消弭廷尉府常年笼罩的阴冷潮湿。
沈知节身披大氅，一圈毛茸茸的白色貂毛领子围在脖颈，衬得他原本就冷的发白的脸，隐隐透着些青。他圈着手里暖炉，皱眉扫视下头或坐或站的几个属官。
“真是奇了，你们这群人，平日东一个西一个找不到，今天倒是来的齐。”
“牢房不用管，案子不用查，犯人都不用抓了吗？”
廷尉正杨侑双手拢袖，将脖子和下半张脸都缩在领口。
转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上头坐着的沈知节，死皮赖脸的笑了两声：“这可不是我愿意来的，这大冷的天，我还正休沐呢，我还能不知道缩在家里烤炭炉暖和吗？”
“是他们非逼着我来的。”
“我不想掺合你们的事，都上表休沐了，你们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沈知节懒洋洋靠进椅子里，眼皮子都懒的抬一下。
“那你现在回去，别在这里干耗着。反正你呆在这里，也是两边和稀泥，不敢说话也不敢办事，留下也没用。”
杨侑简直像被人赦免了万恶不得了的罪行一样，撒丫子就跑。
沈知节还欲再开口。
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廷尉右监章兴旺手底下一名小吏。
被章兴旺问了一句人呢，这小吏立刻摆出来一副为难样子。
“要捉拿提审的李执瑾身份有些特殊，据说是凌蓦迦凌大人的未来新妇。李执瑾现在就住在凌大人家里，我们去抓人时，凌大人正在家。”
章兴旺蹭的一下直起身，怒的额头青筋直冒：“凌瑾缨拦你，不让你抓人了？”
那小吏被训的腿一软，差点跪下。
连忙摆手说没有。
他眉头拧成一疙瘩，话说的也结结巴巴：“凌大人倒是没拦。就是那个李执瑾生病了，很严重，昏迷不醒不说，还一直起高热冒汗。为了防止她是装病，我们叫了医者给她诊脉，医者也说，她病的很重；后来我套了几句话，那个医者还说起，李执瑾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凌大人把城中医者请了个遍，前一阵更是求了太医上门，也没能把李执瑾治好。李执瑾自从病倒就一直昏迷，一次都没醒过。”
第107章 高昌
“那这个样子, 我们还能不能抓人，怎么抓？”
“是把人抬来吗？”
“李执瑾病的不能清醒。我们去的时候，榻前围了一大堆伺候的, 要人不停给擦汗喂水。我们把人抬来了, 谁管她。那医者还说, 人一直流汗，本来就不正常，随时有可能心脏……心脏就不跳了，或者浑身抽搐, 一个不注意，可能当场就死了。我们就算把她抬来了，她在我们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怎么跟凌大人交代？”
“凌大人如今可是陛下和留候身边的红人, 我们能得罪吗？”
章兴旺想过抓人可能被阻，却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是眼下这样情形。
短暂怔愣之后, 他急得抓耳挠腮。
不过, 他并不看沈知节, 反而扭头, 望向堂中一个比他官位更低的人。
这人沈知节也认识, 是廷尉府里官品最低的大夫，叫汤云阳。
他三十四岁年纪，本是壮年, 却长的十分瘦削细弱，叫人只要一看见他, 就心生出一种此人羸弱，需要保护的错觉。
汤云阳长着一双自带风情的丹凤眼, 也是他整个俊逸的五官中最最最出众的地方，令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忍不住被吸引。
他的眼睛漂亮，眼神也与沈知节这一等常年沉浮在朝廷官场上，久经世故到叫人一眼看不到底的眼神不同。
汤云阳的眼神总是无辜的，是清澈的，配合着他不太好的身体，让他看起来不像个朝廷官吏，反而像满腹经纶、满心真挚直率的无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