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毛轻挑,摸着袖口故弄玄虚,“本山人自有妙计。”
郑鱼一恼,狠狠掐了下他的腰。
他疼得龇牙咧嘴求饶,“我在袖口放了洋葱,这玩意实在是熏眼。”
这行呀,郑鱼眼睛放光,她正愁哭不出来呢。
“给我也来一点。”
郑鱼掐了瓣洋葱捏汁,抹在两眼下,泪水顿时如珠,她匍匐在地上跟着哭喊。
“诶呀年年呀年年,你怎可抛下姐姐,姐姐没有你可怎么活啊。”
两人的哭喊声在灵堂此起彼伏。
“诶,不过蒋年年怎么还没醒。”李瑛这狗鼻子嗅了嗅,“我都闻到味了。”
忽然一道身影径直跪在地上,高俨练兵赶来风尘仆仆,下颚的胡渣还未清理,他摸着灵柩痛哭,小小少年如今已意气风发。
郑鱼不忍,她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年年她还会活的。”
“阿嫂,你不必安慰我。”他注视着灵柩许久,往事历历在目,他缓缓开口,“她爱吃糖葫芦,我去给她买些,买一车,别在奈何桥哭着骂我不给她买。”
郑鱼叹气,望着高俨远去的背影,她无法告诉他其实蒋年年有复活甲,就算用完了她也死不了。
她转身,见李瑛在地上作画,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喂,你画得什么鬼东西。”
郑鱼蹲下从袖口拿出一块藏了许久的糕点,饿了半天她大口吃下,瞥了眼白纸上极丑如怪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李瑛执笔,一笔一画一本正经道:“我在给蒋年年画遗照,虽说入乡随俗,古代不讲究,但年年说到底是我发小,她死了,我总该送些什么。”
他还“体贴”地加了句,“我知道她视金钱如粪土,所以金银财宝就不送了,反正送了也没用,就送张本少爷亲笔丹青图,李瑛真迹。”
“无趣。”郑鱼不屑再顾,眸子微挑,随后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狡黠一笑,“我也来几笔。”
守夜实在无趣,两人你一笔我一笔,画了个惊天奇兽。
李瑛望着那两撇胡子笑,随后抬头突然望见高纬。
帝王疲惫不堪,朝服虽华贵,却掩不住沧桑,玄青广袖氅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背后一尾金丝蛟拖地。
郑鱼疑惑地望着李瑛那副惊恐样,拍了拍他的脸,“蒋年年诈尸了?”
“皇上来了。”
郑鱼赶忙把画塞进袖口,而李瑛由笑转惊恐再转悲痛,嘴里不停喊,“年年喂,你怎么就那么命苦。”
郑鱼跪在高纬面前,掩鼻挤出点泪,拍着李瑛的肩,“咳咳,斛律小姐悲痛万分,悲极疯癫。”
少年帝王缓缓走向灵柩,双目暗淡无光。
“退下。”声音沙哑。
极冷如幽魂,郑鱼赶忙拉着装疯的李瑛离开灵堂。
灵堂烛火通明,噼啪声响,风吹过,烛火与白色绸纱一同摇曳。
他移开棺材板十寸左右,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这里躺的是他的爱人,是他恍然大悟,追悔莫及的爱人。
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触碰,女孩脸已失了弹性,僵硬至极,他寻遍邺城最好的防腐香料,才得以缓慢尸体的腐烂速度。
明明几天前她还生龙活虎,抱着马蹄发酒疯,他想起那夜她醉醺醺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如梦如幻。
鬼使神差间,高纬俯身,如那夜春风中轻轻一吻,温柔小心。
抽离的瞬间,尸体睁开眼,双目对视。
surprise!
灵堂门缝,两双眼在黑夜里闪闪发亮,格外瘆人。
李瑛:“我怎么觉得的这场景有点眼熟。”
郑鱼摸着下巴点头,“白雪公主。”
随后头顶传来疼痛,回头见老章举着拂尘,怒气冲冲,“你们两个,竟然偷看。”
李瑛连忙做出嘘的手势,“我们这是怕蒋年年突然醒来,把高纬吓出心脏病一命呜呼,好有个收尸的。”
而棺材中的蒋年年,望着高纬失神漆黑的双目,被吓着了?
她扶着棺材艰难抬起腰,睡了四天全身酸痛,环顾四周,竟是灵堂,她再晚点醒来,怕是已入土了,这系统bug真多,还卡机,她迟早得投诉。
眼前的少年依旧呆愣,蒋年年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吓傻了?
夜里梦里,多少次她近在咫尺,在笑,在哭,在絮絮叨叨今年的冬瓜怎么那么小,秋千怎么那么难造。
幻觉里,她会拉住自己的手,在雪地间奔跑,天地一色,朱影摇曳,大雪纷飞下她笑语晏晏。
烟花在天空绽放,她醉醺醺地抱住他,一遍遍说我喜欢你,少年摸着她的乌发,亲吻她的额头。
而此刻,现实与梦境难以分清,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少女乌发,掌心撑住她的后脑勺,唇落下,打破寂静的夜。
起初是温柔的,如梨花落水,随后是热烈的,将他无尽的思恋和洪水猛兽般的爱意全注入在“梦境”中,难舍难分,抵死缠绵。
少年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蒋年年脸颊,高挺的鼻梁硌得她难受,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望着双眼紧闭,沉醉不知归路的高纬。
门缝间——
郑鱼:离谱!
李瑛:震惊!
老章:早恋!
棺材内——
蒋年年:救命!SOS!呀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