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聪明，猜灯谜却不聪明，在一排排灯笼面前站了许久，一个也猜不中。
蒋年年站在一旁，呆呆地看他猜，他背手面露镇定，聚精会神望着牌子上的字，手却紧紧捏着出汗，心中窘迫。
老板实在是看不下去，给最末一个灯笼换了牌子，最简单易猜的。
“脚儿小，腿儿高。戴红帽，穿白袍。打一动物。”
这动物一出，连蒋年年心中都明了是丹顶鹤，可他却定定站着，怎么也猜不出。
最后是老板着急收摊，摆手对着口型，他才猜出，拿着奖品，眼睛弯起，笑着跑来。
乌黑的少年马尾与夜融在一起，他如天上明月，捧着手中的花灯递到心爱的女孩面前。
“我赢到了，是一个荷花灯。”
他如获至宝，眼神奕奕，注视着眼前的人，希望她能喜欢。
而就在此时，那一众人逛完街回来，人人手中拿着同一式样的荷花灯，笑着招手。
“年年，你们怎么还在这，我们给你顺买了花灯，去河边祈福求好运，快快快，走走走。”
如明月般的少年望着他们送来的，精致的荷花灯。
他低头，又望着捧在手心还未送出的，油纸褶皱做工粗糙，老板临时拿来顶用的荷花灯。
他犹如一个跳梁小丑，登不上台面还要硬充胖子，夜中忽然吹来风，他忽觉得自己不配。
心中酸涩，自行惭秽，落寞如雪中枯叶。
第39章 祈福
他看见蒋年年跑过去接过精致花灯，两人中间隔着人流，顿挫感袭来，他低头注足。
也是，这个花灯太破了。
又怎祈求她能欢喜。
他从不敢信人，近人，他身如浮萍，在明枪暗箭中长大。用夹杂着刀片的泥石紧紧包裹住自己，唯有权利和报复滋养着他的心。
渐渐的，他遇到了一个不同于他的人，那人阳光明媚，恍若晨曦。
他的一身傲骨被击碎，彻底沦陷，甘愿为她的裙下臣，卑微求怜，渴求她施舍一点光明。
他失神，等到再次抬眼，是少女水灵灵的眼睛弯起，两个酒窝醉甜，笑如花蜜。
只见她递上手中的荷花灯，粉瓣绿荷托底，小巧玲珑。
“呐，这个给你。”蒋年年抬起少年的手，放于掌心，她探头向他微颤的背看去，少女笑意渐浓。
“把你身后藏的给我吧。”
他那些小动作皆收入蒋年年眼中。
高纬大脑嗡嗡作响，随后欣喜若狂，她竟然愿意要。
“你，喜欢吗？”
他凝望着她的眸子，话虽小心翼翼，但眼中的期盼能把她绞死，喘不过气。
年年叹气，他怕不是拿的病娇剧本吧。她加深了嘴角的笑容，安抚道：“我说过，你送的我都喜欢。”
随后不等他迟疑，便夺过花灯捧在手心，拽着他的手指往护城河走去。
“走走走，我们去放花灯祈福，我还没放过花灯呢。”
人群中，他望着她的背影，和发髻间摇晃的珠翠，此刻，他们像是人间一对平凡的少男少女。
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街上游玩。
路人看到，笑着对同伴说：“真是一对碧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高纬心中听着欢喜，拇指向上反握住，若生命一直停在此刻，那再好不过。
河上已漂浮着花灯，各式各样，煞是好看如仙境。点着烛火随波漂流，带着美好的祝福与期盼。
“钱钱钱钱，给我钱。”李瑛双手合一朝着河流，拜天拜地。
“肤浅，铜臭。”郑鱼望着花灯，微笑，“我要青春永驻。”
“你直接天山童姥得了。”
郑鱼白了他一眼，两人开始泼起水来，水花溅到蒋年年衣衫上，她怕这两人玩疯了把别人花灯给泼翻，惹得人来打一架，怪丢人现眼的。
她侧目笑着向那对欢喜冤家劝说，“大哥大姐，小心点，别把人灯给泼淹了。”
于是两人转移阵地你追我赶，少了那叽叽喳喳，喊天喊地的叫声正合了高纬意，他望着蒋年年的花灯，那是他赢得的。
她点燃烛火，小心放入水中双手合一，高纬则静静地望着她，远处是热闹人声，身后的草丛里传来蝉声，附近还有寺庙间的诵经声和钟声。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
“你许了什么愿望。”他问。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蒋年年转头一笑，见他手中花灯未放，疑惑道：“你怎么不放呀。”
他从不敢将人生寄于天命，此刻在她目光灼灼下，他点燃烛火。
“我这就放。”
夏天里夜风温热，他学着蒋年年的样子小心翼翼将花灯放入护城河，只见河流中，他的灯紧跟着蒋年年的荷花灯。
他又学着她祈福的样子，闭上眼虔诚祈祷。
诸神在上，愿与年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真心诚意，将这辈子，和下辈子都跟她绑在一起，愿佛成全。
忽然，夜空中烟花炸裂，天上金星点点，似满天神佛允了他的愿望。
“快看，有烟花。”她推着他的手摇晃。
少女很快便被烟花所吸引，双手蒙着耳朵，扬着唇望着天上。
脸上光影变化，直到烟花声渐渐小下去，她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感叹这美好真是转瞬即逝，河上属于他们的花灯早已不知漂泊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