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大非川。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不解意,吹我罗裳开。
久违地他又浑身作痛,往事浪涛劈头盖脸打过来,风刀霜剑,逼到绝地。太子李贤蓬头垢面,在山谷里捡拾爱人的尸骨。
漫山遍野都是她。
李凭单手撑着桌子,用力到骨节泛白。再恢复意识时发现秦陌桑也状况不太正常,用力按着额角,双颊显出病态的红。
高中生手足无措,也没预料到有此情况。
他抱起她冲出去,外面不知何时浓云汇聚,竟是天阴了。
泰山压顶,在整座城市上方。阴云中酷似冥府,通天直道贯穿山中。
在人间和冥界之间矗立的,是红门。
门外停着辆二手拆牌吉普,便衣小刘正在门外抽烟蹲点。瞧见李凭抱着秦陌桑出来,眼睛都直了。
“陈七,借刘警官车一用,回白云观!”
被叫陈七的小道士精神抖擞,冲上来给他开车门。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白云观山门外,云气愈来愈聚集,竟是要下七月的第一场雨。雨点噼里啪啦砸下,兜头淋得透湿,道袍既乱且脏,他眼里火光泯灭,沉黑如墨。
“陈七,开门。让闲杂人等都出去。”
小道士从没见过他这幅神情,抻着浑身的劲力,捧着手里的女人像捧着一堆沙。
“师父,这位是?”
黄毛小子探头探脑。李凭抱得紧,怀里漏出她半张脸,同时闪电劈下,照亮整座道观。白亮如昼,连同照亮她月光般的侧颜。
小道士吸了口凉气。
“你师娘。”
李凭踹开门,走进内室,闪电劈开院里翠竹幽静,照着他衣袂翻飞。
03
门甫一关上,秦陌桑就贴上来,用力撕他衣服。
但苦于不得要领,半天没解开,急得哼哼唧唧。
他捏着她后衣领把人提溜得远了些,打横抱起,走进浴室。
此处简单装修过,窗明几净,家具一只手数得过来,但整洁。浴室门哐当被关上,他两下脱了道袍,去掉沾了脏污的衣服,单手把她抱起,卡在墙上。
湿热黏腻。但更要命的是两人已逾一个月没这么贴着,反应明显。
他深呼吸,阖眼调息,再睁开。那双貌似纤弱实则有力的手贴着他后颈逡巡,似蛇攀上粗藤。
“热。”她眼睫扇动,继续煽风点火。瞧着根本不清醒,八成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清楚了我是谁,秦陌桑。”他撑住墙,把她固定在身上。
“你?”
她努力睁了睁眼,没睁开,索性放弃。鼻尖埋在肩窝,深闻片刻,就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不认识。好香。”
接着李凭浑身激灵一瞬。因为她舌尖舔了舔他耳根。
“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凭:?
(晚上加更。
注1: “泰山府君,东岳之主”,来自《孝经援神契》。民间泰山府君祭祀目的多与道教中的消灾祛病、长生不死等信仰相关,异于佛教的涅槃灭度。此外,泰山府君都状采用“黄纸朱书”的写作形式,与道教上章时使用的“黄表”形式类同。
第48章 玉契灵符(中)
不趁人之危是他清醒时最后的执念。
但秦陌桑好像根本不关心她抱的是谁,大概谁都可以。
“什么香?”他继续蹙眉追问。
唇齿甜度超标,他没回复,手试图制止她得寸进尺的动作。
秦陌桑眼睛半闭,沉堕入无边迷梦。
梦里她一直追逐在某个穿古代衣服的男人身后,那人和李凭长得一模一样。
倏忽千年。他们一起坐在寺院廊下听雨,在水上泛舟,在深深宫院里狂奔,身上脸上,都是血。
是两个迷途之鸟,两个弃子,两个堕进无间地狱的鬼,化成灰也是同一把灰。
只是梦里他对她不好,也没说过喜欢。她坚持不懈地爬床,成功睡到对方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那位衣着华丽的玉面公子,倒是比李凭花招多得多。互相把对方折腾到疲惫至极,才能在窒息深宫里嗅到一丝自由气息。
最后她好像死了,在一处开满野花的山坡,挑了个他不在的时候,孤独地,走向自己的终点。
很欣慰,觉得这就是她理想中的人生。不拖累别人,也不被别人所拖累。干干净净,喜欢的人到最后也不知道她的喜欢有多早。
世上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的人,把还是满脸脏污小乞丐的她拉起来,说从此以后跟着我,会死,会很辛苦,但永远不会受冻挨饿。
长安的街上大雪纷飞,泥途污痕,车辙脏乱。布衣行人与高车华盖两不相饶,甲第连云,红灯高照,宅院深深。
其实他说谎了,在这朝令夕改的时期,太子是最朝不保夕的人,今日万人之上,明日阶下死囚。
眉目冷漠的青年淡青色袖角残留血迹,他刚提剑杀了想要染指她的老太监,还有几个毒打过她的男人,那血是殷红色,拖在地上,划出蛇般的印记。
刀锋凛冽,他看到她希冀的目光,低头补充:实则本王也并非善人。
她伸出舌去舔他指尖的血,腥甜。青年神色变暗,指尖按在她唇上,按出一个朱砂颜色的印戳。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