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从来不是一个记小仇的人,看在那坛子腌肉没毒的份上,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来,“这药好用,保证明日你们就能活蹦乱跳。就是少了点,你们分着点用。”
众人道过谢,目送她离开,嘀咕道:“其实这秦姑娘人挺大度的。”
“嗯。就是丑了点,配不上殿下……”
“你懂什么,娶妻当娶贤。”
启程时,司马熠看着站在牛车边上犹疑不肯上的秦苏,问了一句,“早饭可吃了?”
秦苏摇头,“我不饿。”她是一想到前一晚的盛宴心肝儿就有点抽,哪里有胃口。
秦苏的视线在牛车和司马熠之间徘徊了数下,硬着头皮颇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是骑马还是坐牛车?”
这小嗓门难得这般柔顺,司马熠看了一眼那边下属已经为自己备好的骏马,答了一句,“坐车。”
秦苏笑容立马绽放出来,“那我能与殿下同乘吗?”
司马熠微微扬了起来,“你不是讲什么男女大防吗?”果然是想跟自己亲近。
“殿下不是没把我当女人吗?”再则说,昨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真防了,你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其实,你还是一个女人的。这样不好。”司马熠欲拒还迎。
秦苏有些苦恼,司马熠随即又道:“寡人倒是有一个折中的法子,只不过得委屈一下你。”
于是,一刻钟后,另一辆牛车上,司马熠风度翩翩地坐在一口大箱子上,箱子里面则躺着秦苏……
秦苏舒舒服服地躺在毛皮上,透过孔洞看向上面司马熠的侧脸,心想,这样她便安全了。
☆、第十七章
从石头城到建康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琅琊王的车驾一路行来,倒算安宁,可一进建康城势头就不对了。
建康城万人空巷,皆聚集在此,夹道欢迎。沿街两侧茶楼酒肆更是人满为患。
“那辆牛车里坐的应该就是北地来的那位秦家姑姑吧?”最初,建康城中人只知道琅琊王带了一名女子回京,不过一宿,秦家姑姑的名号已经响彻建康城大街小巷。
“听说此女丑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把卫家小儿郎吓得高烧数日不退。”
还有好事者传出其画像,脸盘宽大,面容黢黑,眼小而鼻头大,嘴唇不大却被鼻头掩盖了。关键是,还是个独眼龙。
丰神俊逸才学无双的琅琊王竟然带回来这样一名女子,如何不让建康城的才子和佳人们义愤填膺。一时间,没一人提及琅琊王北伐的功绩,反而都在谈论秦苏。
“世间怎么可能有长成这样的人?我可听说她兄长秦臻是北地排名第一的美男子。”
“你懂什么?这位姑姑可不是那位秦臻的亲妹妹,而是收养的。她的丑名,几年前就有了。每次媒人拿着画像相亲,无人敢娶,是以至今没能嫁出去。”
众人一听这话,看热闹的脖子都缩进去一半,“这样的女子,殿下肯定不会娶,你们说,殿下带她到咱们建康来,不会是想撮合邙山秦氏跟江左士族的婚事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茶楼里人心惶惶。
“现在北方不稳当,若是能利用联姻联合北地的坞堡部曲,枝叶相生,裙带相连,倒是有利于收复北地的。”
世家子弟果然高瞻远瞩,最后得出的结论把自个吓得不行。
这一下,公子哥儿们脸都不敢露了,深怕被那位姑姑看上了眼。即便忍不住要看热闹的,干脆在脸上抹了一层锅底灰。
阁楼上,一群贵女们手提菜篮子,敢勾引琅琊王的,格杀勿论。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一只苹果砸向为秦苏准备的那辆牛车上,接着,天空不断有不明物体飞向牛车。
司马熠敲了敲屁股下面箱子,道了一句,“没想到你如此受欢迎。掷果盈车,前朝有个卫阶,本朝有个秦苏,不错,不……”
秦苏在下面恨得磨牙,听这声音,是要将她活埋的节奏啊,还打了这么一个旗号,果然是晋国人。突然,头顶司马熠的声音戛然而止,秦苏从孔洞往上看了一眼,便见司马熠左手捏了一个苹果,右手上还有一只被砸烂的鸡蛋,流质的蛋黄上还粘了一片菜叶——在投掷瓜果表达热情的行列中,终于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没忍住鱼目混珠投了鸡蛋,甚好甚好。
一股煞气从那个洞口溢了进来,秦苏赶紧体贴地在里面装死,一声没吭。
“阿芷,你怎么砸这边?”
一名少女疑惑地看着谢娴。
谢娴回答得很肯定,“方才我注意看了,后面那辆车上根本没人,那个秦家姑姑一定在这边。”
那名少女面色苍白,“可是,殿下今日似乎没骑马……”
谢娴手一抖,手里捏着的两个鸡蛋掉在地上,再回头时,铺天盖地的不明物体都砸向了前面的牛车。
几个侍卫跳出来,大喝一声,“谁敢惊殿下大驾?!”
谢娴吓得腿一软,坐到地上。
王家、郗家、卫家、庾家等等女公子更是无辜,“阿芷,我们可都是跟着你砸的……”
谢娴大吸了口气,腿还软着,话却不软,“我会去领罪的。这不管你们的事儿。”
“可是,那狐狸精既然不在那辆牛车上,难道跟殿下同乘?”
谢娴一跃而起,一双腿跟按了弹力棒似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