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那些追兵的脚步声逐渐被她自己的心跳声所代替掉,齐沅沅想大概自己要死了。
她以前想过,自己就算是要死,那也可能是输在学艺不精,死在某一次的任务里。但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原本看起来还算是安平的天下,忽然就乱了,然后她被当做是七星司的余党。
她其实是不甘心的,到眼前一片黑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认命,她怎么就死了呢?她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才在这里活了十六年而已,她不甘心啊!
等齐沅沅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了,她躺在一间狭小的船舱里,很窄,只有一张稻草铺垫的简易床铺,和一张小桌子,其余狭窄的空地上,也都堆满了货物和些生活用具。
河水有些汌急,导致于这船只晃来晃去的,她刚醒来,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晃得移了位一样,难受得厉害,喉咙里又干又疼,她挣扎着身子,想要爬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那与床铺一般高的小几上放着的茶盅。
茶盅声音把帘子外面的人惊动,随后帘子被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在床铺上挣扎要起来的齐沅沅,“你命可真大,差点我以为你就死了。”
说着伸手去扶齐沅沅,然后将她的脸打量了几下,“你这是什么易容术?你昏迷的时候我研究半天,都没弄下来。”
齐沅沅没回他的话,只是看着自己身上包得极其丑陋的绷带,“你又是哪里捡到我的?伤是你包扎的?”
“怎么叫捡呢?我那是救你好吧?要不是老子当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往那废墟灰里埋,你早就被那些人砍成了几块。不过你身上的伤这么严重,我以为你都活不了。”徐长卿说话间,捡起了地上的茶盅,“男女有别,我叫船上的婆婆给包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能包扎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说罢,又抱怨自己命不好,他不但要背着齐沅沅,还要拖着燕二那个背时鬼,然后求爷爷告奶奶,人家才同意他们三上船来。
这不,燕二还在隔壁养伤。
而齐沅沅也从他满口的埋怨里晓得了,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五日了,那天晚上就开了城门,放了许多难民出去。
“我告诉你,也亏得我身强力壮,不然就你们两个,旁人怎么可能一次背出来?我告诉你,你得好好记着,欠我一条性命?”徐长卿还不忘提醒齐沅沅。
齐沅沅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当初我先救的你。”
徐长卿不服气,但最后也只得道了一句,“那行,算扯平了。”
齐沅沅也没在多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在意,这船是要去哪里,“现在往何处走?”河水这样汌急,不像是去江南的路。
徐长卿听罢,没好气地蹲坐在地上,然后从身后的船壁上解下一个布袋子,从中拾拿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扔给床铺上的齐沅沅,“当然是回蜀中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要早知道京城会这样,打死我也不可能来的。”
齐沅沅其实是没有胃口的,加上喉咙里又难受,看到这干壳饼就更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了。可是她也想快些好起来,所以只能咬牙一点点吞了下去。
半响那徐长卿似乎才意识到齐沅沅需要些水,猛地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你等下。”然后掀起帘子到隔壁,提了水壶过来,给齐沅沅到了一杯水。
“多谢。”齐沅沅接了茶碗,却没有马上去喝,而是将饼蘸着水吃。
吃过这张饼,她觉得有了些精神,但是身体还是难受,只能继续躺着。
徐长卿在一旁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自责起来,“这船是走的山涧小河道,只能瞧见些小村庄,郎中也寻不着一个,药你怕是吃不得了。”
“无妨。”她内力还算好,也没中毒,就是伤得有些严重,养一养就是了。“燕二在隔壁?”
“在呢,他除了腿还不能走,其他倒是没什么事。”徐长卿回着,话特别多的他似乎不满一路上照顾燕二,嘴里嘟嚷着骂了一句。
他喜欢骂人,齐沅沅也算是适应了,没去理会,垂下眼帘,继续休息。
在河面飘了几天,齐沅沅终于能活动双腿了,只是她趁着无人的时候拉起裤腿,只瞧见自己小腿往脚踝,长长的一条疤,狰狞得恐怖。
那徐长卿虽说是找船上的婆婆帮忙包扎的,但自己被砍伤了的腿筋,应该是他接的才对。
徐长卿和燕二就住在隔壁,两人说话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争论的声音时不时地传过来,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徐长卿暴躁的骂声。
原本那个玩世不恭又开朗的燕二,如今倒变得沉闷起来,那徐长卿说什么,他就只会回个‘嗯’‘啊’‘好’什么的。
所以惹得徐长卿总是对他破口大骂。
眼下,这又吵起来了。
徐长卿很愤怒:“去什么江南?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那死人堆里背出来,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负心汉?你个混账玩意儿,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当然,他也没打。
隔壁安静了一会儿,燕二丧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瑜贵妃临死前,有几句话交代。”是给二皇子带的,他必须亲自去。
原本躺在床铺上听他们两人对话,权当打发这无聊时光的齐沅沅在听到燕二这句话后,整个人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就挣扎着坐了起来,急促又紧张地朝燕二问,“瑜贵妃死了?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