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终麟飞出去好几千米时,飞船猛地炸开。
宇宙中炸开一朵无声的、罪恶的烟花。
血与火的颜色交织,映红了整片宇宙,更映红了茵绿的眼睛。
爆炸余波冲击过来,飞船残骸如同巨大的炮弹,冲着一人一龙而来。
茵绿的生命之力基本见了底,她却毫无惧色。
爆炸余波一遍遍冲击着她的空间,终麟的鬃毛都被烧红,但好在……两人都没死。
我们不会死。
这是茵绿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秒空间破碎,迎面而来的金黄色爆炸焰火,将她整个人吞没进去。
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
我是谁?
我是一颗种子。
我要好好生长。
我又是谁?
我是一棵树,但又不只是一棵树。
我是落在我树枝上正在理毛的鸟儿,我的羽毛洁白轻盈,理起来很舒服。
我是树根底下那只小小的蠕虫,我在啃食我的根系,但没关系,我的根系很大,我永远啃不坏。
我是旁边那只靠在树上发呆的小兔,我在发什么呆呢?我觉得很安心,靠在我的怀里。
我是河流,我是河流里不断流动的水,我在流过石头和土地,我沾染了泥土——哎呀!好讨厌的泥土,我不干净了!
不过……我也是泥土,我被水流带走了,不管带到哪里,都有我的伙伴们,我们在这里到处都是,我们好开心。
我是风,我吹过我的树梢,我听到树梢发出音乐,我很快乐,返回来再吹一遍。我是喜欢吹奏音乐的风。
我是一棵草,我是在我树冠之下的小草,我长得随随便便,开着很随便的小黄花,没有人在意我,但我自得其乐。
我是那只巨大的豹子,我好喜欢舔毛,好喜欢坐在我自己下面舔毛,甚至会舔屁股。舔屁股很正常!一点都不羞耻!
我是石头。我是成千上万块沉默的石头。
我是雨,我是成千上万颗雨滴。
我是……
我是一切。
我是一切的由来,我是世界树,我也是世界上的一切生命和物种,我是一切的心脏跳动,我是生命和喜悦的舞蹈,我是爱与美的艺术,我是星星和太阳的合奏,我是亿万年来星球的脉搏,我是岩浆冲击的柔软地壳,我是绒毛、小花朵和软软的云,我是尖锐的武器和强壮的躯体,我是自然中流转不停的季节。
我是……我。
我也是,世界。
*
地面上,被加了属性的巨兽们战斗力燃烧到极致,天空中的敌人逐渐变少。
但一直沉默的巨兔忽然出声:
“保护罩失效了!”
她看到,茵绿给大地布下的保护罩,居然在一瞬间彻底失效,许多机甲直接掉到了地上!
巨兔的声音通过共感,瞬间传遍所有巨兽内心,大家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心痛,随后如有感应一般,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天边,炸开一朵巨大的、硝烟色的焰火,焰火范围迅速扩大,将无数敌方机甲吞没进去。
巨兽们赶快避让,以为这是新型攻击方式,大鹏立刻飞到最上方,化成绵延数千公里的鲲的形态,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这攻击。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不是攻击,这是爆炸余波。
【机甲……都被烧了!】
【是什么东西爆炸了,怎么会这么大的冲击波?】
【不会是洪荒总指挥的飞船吧!他居然连自己的机甲都烧!】
白色巨龙就是在这个时候,掉到巨鲲身上的。
巨鲲几乎没感觉到他掉下来了,忙着堵住天上掉下来的各种东西,机甲残骸、星舰残骸、飞船残骸……全部都被他扛在身上,皮肤被烧得伤痕累累,但这点伤对巨鲲来说也不算什么。
终麟落地立刻化成人形,转身抱住茵绿,小心检查茵绿的状况。
茵绿看起来身上似乎没什么伤痕,但浑身惨白,手脚冰冷至极。
终麟把手指放在她鼻端。
完全没了气息。
终麟闭了下眼睛,立刻抱着茵绿跳下巨鲲背部,直接半空变回龙形,带着茵绿回到世界树的方位。
茵绿过度透支身体,使用生命之力,加上爆炸冲击,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死掉了。
灵魂,灵魂还在……他感受得到!
可是这灵魂被用到残缺,而且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奔涌到了什么地方去,而且她不是在盖亚星表面失去灵魂的,她是在宇宙真空中死去的,如今世界树死掉了,她的灵魂进不去世界树也得不到温养,随时可能会消散于无形!
或者,不知道会附着到什么别的东西上,可能是盖亚星的任何一个生物,也可能是外太空的奇特物种甚至细菌……灵魂是很脆弱的东西,要是再度消失,他都不确定能不能找得回来!
但是,只要灵魂还在就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就能解决……
终麟把茵绿抱到枯死的世界树树干上,把她横放在上面,眼睛无意识地落泪,声音很轻地说:
“茵绿,快进入世界树啊。”
但是,已经枯死的世界树,和已经死去的身体,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她需要奇迹,但奇迹能从哪里来呢?
终麟茫然了,那种熟悉的心脏钝痛感再度攥紧了他,几千年之前,在苏醒后意识到茵绿死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