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时安从宫里回去,当天晚上便去了趟沈长河的书房,把十四公主的事情说了。
她不是来掺和朝堂间的势力角逐的,倘若贸贸然听信偏信,说不定就会被旁人当枪使,与其自己烦心,不如告诉爹爹。
沈长河听完点点头,道:“安安不用管这些,只做不知就好。”
他看着女儿,没有多问前阵子的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慈爱道:“万寿节的灯会,安安想去便去,不想去便拖个病,也不是什么大事。”
时安嗯了声,点点头。
从宫中回来后,过了两日,沈时敏果真约她去游舫听曲。
马车驶了一段路,停了下来,时安撩开车帘看了眼,发现还没到,马车停在一座府邸的侧门,不由问道:“敏敏还约了人?”
沈时敏点点头:“三姐姐认识的,萧七姑娘,萧大哥的妹妹,上回南郊大集,咱们还一起逛过。”
时安自然还有印象,倒是这温博侯府没认出来,上回赏菊宴来时,走的并不是这个侧门。
游舫就在临江楼下不远处,有专门停马车的地方。
眼下离入冬约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湖面上并未结冰,不过结不结冰皆不妨碍游舫迎客,只是春日客人更多一些。
时安她们是下晚来的,深秋白日不长,到临江楼下时天色已经黑了,游舫内点着灯,里外照得通明,已经有几艘上了客人,大约下午便来了。
沈时敏上船第一件事就是卖安利:“三姐姐,这儿的古董羹味道特别好。”
她今日午膳特意少用了一点,下午也没吃茶点,就是为了晚上的古董羹,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隔着老远便能闻见香味。
说完,怕三姐姐不信,还特意拉人证实:“萧灵文,我说的对吧?”
萧七姑娘连连点头:“沈家姐姐吃得了辣味么?”
时安一笑,道:“自然。”
因着只有她们三人,所以选的游舫也就是寻常一层的那种,若是人多些,还有二层的游舫,最大的一艘足有三层,不过并不常用。
今晚这最大的一艘却点了灯,停在河中,四周的帷幔层层叠叠地放下,叫人看不真切,不知是哪位富商一掷千金。
热腾腾的古董羹很快就搬了上来,屏风外有乐师奏曲,声音婉转悠扬,却并非女子的歌喉。
有两道纱帐的屏风隔着,时安只能隐隐看到乐师的轮廓,她原以为是位姑娘家,听了声音才知道前头奏曲的乐师是位男子。
沈时敏看到她表情惊讶,以为三姐姐介意,便解释了一下:“游舫上的乐师都是男子,有两道屏风隔着,除非客人邀约,不然这些乐师是不会进船舱的。”
时安倒是无所谓,而且游舫上并非只有她们,还有在外候着的侍女,以防客人有其他需求。
她点点头,随口夸了句:“唱得不错。”
三人吃了会儿古董羹,正说到几天前进宫的事,沈时敏突然停了下,她疑惑的朝外探了探,道:“奇怪,怎么换了个女乐师?”
她年年都来,这还是头一回遇见女乐师,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她们方才光顾着谈天,也不知乐师是何时换的人。
沈时敏叫进来一位侍女问了问:“怎么突然换人了?”
侍女跪坐在一边,俯首行了一礼,仪态恭敬道:“之前那位乐师忽然身体不适,所以才换了人,扰了姑娘们的兴致,今晚的游舫便不收银两了。”
沈时敏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很打扰。”
侍女微微一笑,说道:“东家的规矩向来如此,姑娘不必在意。”
待侍女出去后,沈时敏感慨道:“原来游舫也有女乐师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不过东家好生大方,这便免了费用。”
时安也觉得如此,她眨了眨眼,笑道:“大约这位东家不差钱。”
那停在正中的游舫上,有人急急登船,进了船舱,若是沈时敏在这儿,便能认出这就是刚才同她们说话的那名侍女。
此刻对方正低头回禀:“殿下,已经按您吩咐的换了新人,三姑娘并没有察觉到不妥。”
牧迟青略一点头,语气淡淡地道:“孤知道了,下去吧。”
他表情算不上好,自二十三日那天起,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到安安了,虽然知道安安眼下定然还在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安安一面。
今日得知安安来游舫听曲,于是自午后便提前上了这艘船,侍女是受过训的,耳力过人,安安的每句话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跟前,然后他就听到了安安在夸赞旁人。
牧迟青有些委屈地想,安安以前也经常夸他的,现在却连见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但他不想再等五年了,不,他或许没有五年,来不及徐徐图之。
牧迟青转念想到安安收下了那些赔礼,又有了点儿信心,即便现在安安不想见他,但至少还肯收他的东西。
那边的游舫上,古董羹见底,三人非但不觉得冷,还出了一点薄汗。
萧七姑娘把她那一侧的窗推开一些,准备趴在横杆上吹会儿风,旁边不远处有另外一艘游舫,一眼看过去有不少人。
时安正给自己添茶,就听萧七姑娘喊了声:“大哥!”
她一抬头,就见萧灵文从横杆上转过身来,兴奋地指着旁边的游舫道:“那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