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狐狸,也有自己愿意坦诚以待的人。天山上的雪莲,也有甘愿被采摘的对象。
这条路修得平整,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机关。走着走着,前头出现光亮。两人便加快脚步。
走出暗道,外头果真如裴约素先前所说,是一片竹林。
“还走吗?”裴约素问他。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看到底。”刘若竹迈进竹林中,只是一边走,不忘一边拿石子作记号。
竹林不大,很快便走到头。尽头处是一个小门,门锁焕然一新,要么是新换的,要么是经常有人擦拭打理。
刘若竹倒是没直接将锁撬了,他透着门缝,向外看去,似乎是后山。此时此刻,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造型看着十分熟悉。裴约素也趴过去看,开口奇道:“诶?这不是钱家的马车么?那车顶挂着的流苏,和我们来时坐的马车一模一样。”
确实一模一样。
刘若竹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郁,好半晌,才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裴约素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是猜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再将锦慧屋中的摆设还原。
“我们来一趟不容易,你还要不要再看看屋子里的东西?”刘若竹问她。
裴约素摇头,“案发当日,我是看着衙门的人来搜查的,他们确实也不曾遗漏什么。”
两人出了屋子,往回走,一直走到钱良说候着的地方。只是此处,除却几个钱家的下人在等着,钱良倒是不见踪影。
第104章 影梅庵中
“钱太守去了哪里?”刘若竹问。
几名下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有口难言的表情,均摇摇头。
不知为何,刘若竹联想到竹林深处外的另一辆钱家马车,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但暂时按下,不动声色。
“晌午了,还请带路,让我们去用些斋饭。”刘若竹拦住路过的一名尼姑,客气地说道。
尼姑遂为他们领路。
影梅庵的饭食很好,在水灾之际,还能吃到山菇和木耳。尤其是这木耳,潭州本地并不生长,乃川北的百姓用「原木砍花」的方法种植,晒干储藏,六品以上官员家中都少有,这影梅庵竟然人人吃得。
这一厢,二人用着午饭,钱良和一名瘦削的年轻男子入内。
钱良拎着男子的耳朵,一路骂骂咧咧,全然没有在刘若竹面前的谦恭与良善样儿。男子体型虽瘦,五官却和钱良有五六分相像。刘若竹和裴约素对视一眼,均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同时,也猜到了竹林外的马车是谁的。
“钱太守肥头大耳,乃酒肉和钱财堆出来的。这位年轻郎君身形消瘦,眼下乌青,肾气虚弱,乃温柔乡里消耗来的。”裴约素评道。
钱良看到刘若竹,忙松开拎着年轻男子耳朵的手,恢复成谦恭的模样。
“刘侍郎也在,不知还吃得惯这庵堂的斋饭不?若是吃不惯,就随意用点儿,咱们下山再去客栈吃。”
刘若竹不答他的话,只对一旁的年轻男子感兴趣。
“你们家真是各个虔诚。”
钱良赔笑道:“犬子自小耳濡目染,这不,没跟我说一声儿,就自己跑来烧香了。但他性子粗暴,和别的香客起了冲突,我正在训斥他呢。”
谁敢和潭州太守的儿子起冲突?这分明就是一个用来搪塞的借口。
刘若竹但笑不语,倒也未拆穿他。
几人坐在一张凭几前用饭,钱良和刘若竹仍旧虚与委蛇,你来我往地谈天说地。钱郎君只是低头吃饭,并未言语。而裴约素却看着他两只手上穿戴的皮蔚,觉得奇怪。刘若竹也留意到这一点,不过并未点破。
钱郎君敏感地觉察到二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忙向后缩了缩。
钱良见况忙道:“他这双手啊,到夏天了容易起些疹子,怕别人看了害怕,就戴皮蔚遮着。”
“如此,夏季炎热,倒是辛苦了。”刘若竹淡淡一笑。
下午,刘若竹和裴约素跟着其他香客一道听禅,一直到日落时分,两人才回到客栈。
刘若竹唤来阿茂,给了他一块金饼子,令他买通钱府下人,查一查钱良夫人的来历,以及跟钱郎君有关的事儿。
阿茂转身——
“等等。”刘若竹又想到什么,将他招了回头,声音渐低,“还有一事,你一并查了。”
“是,是。”阿茂领命下去。
刘若竹看了看外面,于幽暗的走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极擅长隐没,但还是逃不开刘若竹的眼。他将房门关上,仿若无事,坐下与裴约素说起白天的事儿。
“这钱太守满嘴谎言,该是隐瞒了不少事。”刘若竹道。
“钱太守的儿子也很奇怪,看面色就知是风月里的一把好手,该是厮混在这影梅庵的常客。”裴约素附道。
“就是不知,与他厮混的是哪一个了,又或者,他仗着自己的身份,沾染了数名尼姑。毕竟,他看上去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一个两个的,怕是不能够。”刘若竹不怀好意地笑道。
门外又响起窸窣的声响,他的声音低下去,目光一紧,直接大步过去,推门将在外偷听之人拿下。
“刘侍郎,是老奴,老奴来给刘侍郎和小娘子送果子来了。”万忠疼得龇牙咧嘴,手中的果子滚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