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刘若竹更喜欢阿则多些,不光是因为阿则的阿爷曾保护过他的阿爷,算得上是半个家生子的缘故。更多的是,这个人没什么心机,与他相处总是简单容易些。毕竟,心思深重的人,往往不会喜欢另一个心思深重的人。
两人刚骑马归家,还未下马,就被衙门的人堵在了自家门外。
“属下参见刘侍郎。”吴伯甫的手下见了他,忙上前行礼。
刘若竹见是一张熟面孔,刚不久前才在公主府见过,便跳下马,向他猜道:“案子有进展了?”
那属下一脸为难道:“也,也不是什么进展,就是又死了一个人。”
刘若竹听到「死人」二字,面色沉下来,“死的是谁?”
“是倚翠阁的老鸨,被发现死在了,死在了来御史的府衙门外,县令叫我赶忙过来上报与您。”属下边说,边有些心虚地擦着额头的汗,心道,自家县令回回派给自己的差事,都如此令人胆战。
那太平公主是什么人?来御史又是什么人?每一个碾死自己,就和碾死一只小蚂蚁一样。就算是眼前的刘侍郎,那也不是自己能开罪的人物,可偏偏,自己先是搅了他和公主下棋,现在又阻扰他回家。
“走,去县衙。”刘若竹又上了马,调转马头。
“刘,刘侍郎,您先去,属下,属下还要去请一人。”吴伯甫的属下道。
“谁?”刘若竹随口一问。
“住在南山堂的裴小娘子,现在死的是一个女人,咱们吴县令又对裴小娘子极其信任,所以就叫属下去请了。”属下一脸无奈道。
这差事也不好,虽说裴小娘子一介布衣,倒不会将自己一个公门中人如何。但大家伙儿都看得出来,人家裴小娘子根本不乐意介入这个案子,是自家县令一再出尔反尔。
刘若竹一听到「裴小娘子」,沉下去的面容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这裴小娘子可脾气大得很,本官同你前去,你请不来,还有我,不是么?”
“多谢刘侍郎体谅。”吴伯甫的手下在这一刻发自真心认为刘若竹善解人意、体恤下面的人。
这几人到达南山堂时,见虚掩着的门里飘出一丝袅袅白烟。
刘若竹细细嗅出,眼底浮上一丝好笑的意味。这位日日煎药的小娘子,今日居然有闲情雅致在煮茶。
“好香的茶。”刘若竹笑叹,就要去叩门。
呆头呆脑的阿则跟在身后,却莫名恍出一句:“郎君,你现在不是不喜爱茶的气味儿了吗?”
刘若竹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身道:“君子爱茶,因茶性至浓,至醇,至平淡。而非至浊,至浑,至深暗。不是不爱茶,而是取之有道。”
“好深奥。”吴伯甫的手下发自内心感慨。
阿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是,咱们家郎君就算不靠门第入仕,走科举,也是要当状元郎的!
第17章 红粉骷髅
门忽然从内打开,刘若竹被唬一跳,差些一脚踩空,栽到地上。
刘若竹见来者是裴约素,又因手下们都在身后看着。故而强作镇定,单手负于身后,笑着与她寒暄:“有些日子不见,裴小娘子不煎药,改煮茶了。”
裴约素看看手中的茶碗,再看看立于眼前的刘若竹和他身后的人马,便猜到其来意,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回道:“刘侍郎还请让让,我这茶水低劣,碰脏了刘侍郎孔雀罗织的锻衣就不好了。”
刘若竹听罢,忙让开一条道,双眸却饶有兴致地打量久不见的她。
不知是否春日渐盛的缘故,还是她衣裳单薄,整个人看起来竟似素藕抽条般,更显亭亭玉立了。
裴约素将茶水泼了,就要关上门,却被一只手拦住。
“裴小娘子好没礼貌,某亲自登门,居然不请某进去喝盏茶?”刘若竹见地上沸热的茶水,再次笑道:“刚过一道,某来得正是时候。”
裴约素将门拉开,站定后同他说道:“以茶待客,是为礼貌。刘侍郎既非客,又非病人,来我这南山堂做什么?”
刘若竹一眼看穿她的不情愿,单脚已跨进门内,“我心中郁结难消,担忧案情担忧得整夜睡不着,这也算是病吧?我这是特意上门来请小娘子医治呢。”
裴约素察觉此人的厚脸皮非寻常人可比,只是愣神的功夫,他已然进屋,倒是他的属下们,只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屋内。
管延京正坐在毛毡上为病人搭脉,看到刘若竹的一刹,微微一愣。刘若竹躬身行礼,也没出声。
四目相对之下,算是问候过了。
裴约素只能将他领进后院儿,在一株枣树前坐下来。
“刘侍郎此次前来,也是为倚翠阁的案子?”裴约素开门见山。
刘若竹倒是不急,闲闲地打量四周。
这管家的院子不大,也只这一进,却打理得颇为干净雅致。就说这枣树下,竟还挖了一条小渠。裴约素坐在这树下渠边煮茶,若是进入夏日,枣花簌簌,曲水流觞,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刘侍郎?”裴约素唤他。
“嗯?正是。倚翠阁的老鸨死了,死在了来御史的家门外。所以,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惊动朝堂,成为大案了,刑部必须接手。那老鸨是名妇人,所以还是裴小娘子过去验尸比较方便。”刘若竹也同她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