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瞬间都显得明亮了许多。
程栀眨了眨眼,声音软糯地质疑:“看不见了。”
裴弋毫不心虚地坐回床边,语气清冽:“不看了。”
果然,程栀非常乖地点了点头:“哦。”
裴弋眸子微眯,定定地看了眼前人几眼,语气悠悠的,声线微沉:“我是裴弋。”
“你的合法丈夫。”
“认识吗?”
他放弃方才的问法,再从程栀嘴里听见说,她有一个喜欢的人,他恐怕控制不住猛烈涌上胸腔又被他强行按下的情绪。
他也想自作多情到认为程栀口中的那个人是他。
但显然,他和程栀是合法夫妻,喜欢他,有什么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而,他和程栀目前而言的所有进展,似乎“真实”的两情相悦,全都仰仗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因为这场车祸,记忆紊乱认定自己会嫁给爱情的程栀,以为他是爱情。
想到这儿,他几乎控制不住涌上心头的荒谬感与震怒的情绪,以及随之蔓延的慌乱,他甚至想要将程栀彻底唤醒、问出所有真相。
他没有忘记,在车祸之前,两人不过是一对协议夫妻。
甚至在车祸当天,程栀是在找他离婚的路上。
那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喜欢之人。
似乎可以解释了。
身为有夫之妇,哪怕是协议夫妻。
但以他对程栀的了解,自然不会做出背叛婚姻之事,但若论心不论迹,“喜欢”又如何能控制?
难道,程栀那般急切地想要离婚,便是因为“喜欢之人”?
他阖了阂眼,否决这个想法。
应该还不至于。
而程栀的反应却比方才更为迟缓。
直到裴弋的眉头近乎不耐地拧起,她才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认识的。”
程栀双眼慢慢变亮,闪着粼粼波光一般,看着他,语气却是小声:“裴弋,我认识的。”
“是我老公。”
她突然扬起笑意,梨涡隐隐闪现,直视着眼前之人。
裴弋呼吸微微放轻:“你喜欢我吗?”
程栀愣住,伸出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眼前人优越的眉骨,冷淡锐利,眸子黑沉仿佛要将人吸进去彻底溺毙。
她点了点头:“喜欢的。”
裴弋任由这股力道掠过自己的眉骨、鼻峰、面侧,没有动作,没有回应。
他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指骨攥起。
他闭了闭眼,自欺欺人一般地诱哄问道:“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不能告诉我吗?”
顺着问话,也该顺其自然地接上吧。
他突然觉得,他并不想真的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因为,原本就毫无意义。
现在的程栀不是车祸前的程栀,他和程栀之间也不再是车祸前的关系。
便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也动摇不了他和程栀的婚姻。
又何必,庸人自扰。
即便有朝一日,程栀记起前尘。
那便等着那有朝一日吧。
可谁知,“喜欢的人”、“不能告诉”仿佛什么触发词汇。
程栀听到之后眼神似突然清醒又似更为昏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对,明明不能告诉别人的。”
她有些急,声音甚至带了隐隐的哭腔:“我不告诉别人,也不能告诉你的。”
裴弋视线凝住,深吸了口气。
“程栀,你刚刚说喜欢我,对不对?”
程栀醉后眼中带着的朦胧水晕终于化作实物,微微打湿了眼睫,说话之时颤颤的晶莹。
“嗯。”
裴弋:“那连起来,就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
程栀眨了眨眼,眼神懵然。
没有回话。
泪珠子却仿佛断了线一般,不停落下。
晶莹剔透,落在微粉的面上。
她的思绪确确实实是断了片的。
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能告诉别人的喜欢的人,是她在最为肆意的青春回忆里都无法提及诉诸于口的存在。
是她始终清晰记得,她永远看向少年的身影无有回顾。
是她最为卑劣不敢承认的高中至今唯一一个喜欢的人,用了最为卑劣的手段“窃取”而得。
桩桩件件,她的喜欢,太不体面。
她无法向别人诉说,无有颜面。
但近在咫尺的人,正是她喜欢的人。
她混沌的思绪,将最近过往两个多月的记忆回放,竟间隙闪过些美好的影像。
裴弋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当然是喜欢的。
但连起来后的句子,不敢告诉别人的喜欢的人。
终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感与记忆更为深厚,她被这句质问逼得惶恐。
她竟然,是在表白吗?
表白不会成功的吧?
她又不是没有看见过,裴弋在常玉芷之后,拒绝了所有向他表白、追求他的女生。
没有人成功的。
思绪混乱,各种记忆穿插。
程栀泪眼朦胧地望向裴弋,质问:“你怎么不说话?”
已经忘了方才是自己要回话。
裴弋显然是被她的倒打一耙气得不清。
胸膛气息肉眼可见地起伏,他黑沉的眸子深邃,一瞬之间,伸出手捏住面前人的下巴,忍不住地用上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