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不再说话，而是依令退了出去。
陈夫人慢慢的站起了身。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房间里已经供奉起了一尊菩萨像，在那些过去的年月里，陈夫人曾长长久久地跪于那里，扣手不止，期待丈夫能够回心转意。
更早的，陈夫人已经发觉了事情的不对。
但她却无法改变赵陈定邦的想法，因为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也仅仅只是陈定邦的妻子，所以她无力转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到尽头。
但好在她此时有了新的机会。一个能够彻底改头换面的机会。
老天啊！陈夫人虔诚地跪拜着，在心中默默地祈愿。我只求你，能够宽恕我的罪责，免除我的灾祸，让我能够唯一一次地得偿所愿，不再被这些事情所牵绊。
“阿娘。”女儿再次来到她的身边。“你怎么哭啦？”女孩不解地伸手沾了沾陈夫人脸上的泪水，感到有些奇怪，童言童语地用稚嫩的声音询问道：“阿娘，你不高兴吗？”
陈夫人释然一笑。
“不。”她说道，“阿娘很高兴，咱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以后并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了？”女儿重复着她的话。
“对。”陈夫人确切地点了头，“不在这里了，咱们要走啦。也许你能认得新的玩伴呢。”
“那太好了！”望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欢心鼓舞地离开，陈夫人扶着膝盖慢悠悠晃着站了起来，捏起了桌上的一炷香，再次向菩萨拜了拜，又将那香插在炉中。
她没有再回望，而是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一切却都有崭新不同。陈夫人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忽然忍不住地张狂大笑起来。这笑声惊动了很多人，他们惊惧地望着这个一反常态的女人，只觉得大悲之下，心神受损而表现出来的颠倒模样，虽然敬畏是主家不好多说，却在心中暗暗揣度起来。
方氏交代完了事情，再次匆匆地返回陈夫人的身边，她十分担忧陈夫人，因此即使步履匆匆使得满头大汗，疲惫不已，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女郎，事情都预备好了，只等叫人过去便是，那后头我叫了那几个小的盯着，都料理清楚了，只管安心。”
陈夫人却没有回答，直到方氏疑惑地来到她的身边，陈夫人这才开口。
“姊姊。”她凝视着方氏的眼睛，“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向来深厚，后来我许了人家，你又又做了我的陪嫁丫鬟，和我一起嫁人，瞧着我生儿育女。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一点都没有忘记，你我虽然不是血缘亲人，却胜似姊妹。”
“如今这事情上，家里是遭难了，往后更是难以估量。跟着我，你此后是不会有多少富足日子的。我知道你攒了不少体己，但那些东西却并不够。去打开那个小柜，你明白的，我平日里摆放贵重东西的地方，那里头有我经年替你预备下的嫁妆。”
“我如今把这东西给你。”
陈夫人擦了擦眼泪：“你愿意再跟着我也好，转头要出去嫁人也罢，我都依着你的心意。”
“若是你要嫁人，那银子便是你的嫁妆，我再额外陪送些田产，你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愿意逼你，只是，你要是能嫁出去，这对你才好。你好了，我这心里头才能安定，往后，也才能更放手去做。阿姊！”
方氏握住陈夫人的手，不由得沉默了。
第183章
越到战时, 卫衡身上的担子便就要越重。
一则是因为行军在外，并非将兵士统领齐了便能全然胜利，粮草才更是其中起着决定性因素的重头。
行兵打仗, 往往便是数月不回, 其中的耗损之大, 算下来定然是一笔天文数字, 只有后备力量始终不停地补充着, 大军的前行才不会受阻。否则一旦运输断线, 那么这诸多兵士都将会落入危难的时刻。
也正是因为此事的重要，卫衡不得不打起十成十的精力来应付。
赵明闻进来的时候, 他正犹自头疼，翻阅着面前的书籍，不住地寻找着什么。卫衡听了外头的声响，知道是赵明闻, 便只挑起了一半眼皮, 往赵明闻身上1一瞥, 随即冷笑一声，就很快收了回来，拉长了声调, 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咱们三娘又有什么事情要我来办？”
见赵明闻不出声，他便擦了擦手上粘住的墨，无奈道：“说吧, 是个什么事情？哎, 你先别说，我得先讲明白了, 你要出征, 我不拦你。只是这钱, 我是没有那么多余下的，只能支应一部分，其他时候，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哎——别走，我先问你。”
卫衡忽然又能叫了赵明闻一声：“你又往那牢房里头扔了什么祸患？底下人都朝我一个劲地抱怨着，说是那里头的一个一个都不老实，都在闹腾呢。还有，你今天早上去了哪里？怎么外头还有人来报，说是你大晚上的不顾宵禁，忽然又出去了？”
他的话语固然严厉，但其中更多的还是关心，赵明闻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语气照旧平静而温和。
“我知道了，阿叔放心。”她微笑道，“是我没提前打过招呼，因此一时措手不及，倒让他们那么忙碌。酒席，我是早叫人预备下了的，回头便叫人去邀他们赴宴，也算是犒赏。这事情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办的周全，这些人情上的往来，我自然也是明白的。阿叔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