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倪将叠好的几件衣服装进行李箱,“不用,这件事闹得大,我离开也能避避风头。”
她看叶初潇站在原地,张了张唇不知如何安慰,叉腰扬起唇。
“果然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啊,吓得不行了?”她笑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再正常不过事情而已。”
凌倪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让叶初潇有种她仿佛以前经历过更多的感觉。
见她眼里的迷惑,凌倪摇摇头,东西又多又杂难收拾,她索性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旁,靠在床上休息。
“你生活环境真是单纯啊,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无聊,给你讲讲吧,谁知道也无所谓。”
她摊在床上,说起自己的事。
很破败的原生家庭,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改嫁,她连母亲去了哪个城市都不知道,更别提母亲会回来看望。她就一个人跟着父亲生活。
父亲在工地上工作,原本工资勉强能用但他醉酒好赌,很多个夜晚都是凌倪一个人在出租屋,那是破旧的老房子,外面住的也是在工地上搬砖的中年男人,经常有人迈着醉步回来,有时会找错房间,一个劲儿敲凌倪家的门,有时那些敲门的人没醉,他们故意的。
嘴里还带着不干净的话。
凌倪日复一日忍受这样的夜晚,父亲经常通宵不归,就算回来,也是打牌输了再也拿不出钱,灰溜溜地回来,然后对着凌倪大喊大叫,对她颐指气使企图从中找回一点可笑的尊严。
有时还会动手。
凌倪忍受了那么多年,最终在高中的时候离开那个称不上家的家,住进学校。
一切感觉要好些了。
但老天没让她喘息太久。
一天班主任让她接电话,是父亲工地上打来的。
父亲出事了。
不是他自己出事,是他惹了事。
长期泡在酒罐子里,还经常熬夜打牌,导致他在建楼时精神不济,恍惚间没站稳,差点从十几层楼高掉下去。
是他同事拉住他,但很不幸,在离死亡一线之隔的时候人心极其慌乱,两人在空中不知怎么拉扯,最后,是同事坠楼而亡。
那边家属哭天喊地,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父亲凌列为此背上了人命,要坐牢,还要还补偿款。
他进局子前被那边家属找的人恐吓,让他进去前必须把钱凑齐,他吓得屁滚尿流,说自己哪有钱啊,我拿不出,你们去找我女儿要,她还年轻,她以后能挣钱。
那死去同事的儿子和凌倪一个学校,他是个混混,身边还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兄弟,他们将凌倪欠自家钱的事传得全校皆知,他们还在放学路上堵住她,要她还钱。
那时他们的头儿,也是今日在画展遇见的头儿,是那工地承包商老板家的儿子,说要给自己兄弟讨回公道,叫了一帮人教训凌倪。
可他看到凌倪人的时候,又觉得人姑娘长得不赖,就吊儿郎当说,这样,爷帮你还钱,你给爷shui。
凌倪冷眼给了他一巴掌。
头儿勃然大怒。
自此,在她十几岁到如今二十多岁的青春里,这群喊着她欠债不还的混混,成了她甩不掉的阴影。
叶初潇听完很难过很难过。
她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她承认自己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纵然听说过一些社会上不好的事情,但也从来没接触过。
她无法想象凌倪怎样熬过那样灰暗的童年,又是怎样在本应美好的青春里一个人咬牙艰难生活。
“诶,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凌倪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她躺在床上,笑了笑,“这种事挺多,也不止我一个,你别可怜。”
她还有心情打趣:“公主的眼泪金贵,掉不得。”
叶初潇用睡衣袖子擦着泪,“你别这样说,我不是,我...我这样也不是可怜你,我从来都不是可怜你,你也不要喊我公主,我们是平等的。”
凌倪好不容易走出来了,真的不能就这样陨落。
她在画画上的才华难得,叶初潇真的不忍心看着她被天艺雪藏。
“帮不帮的先别想那么远,”凌倪摊在床上,刚说太多话她口干,下巴朝桌上热水壶的方向抬了抬,“真想帮我,就先帮我倒杯水。”
想帮,但目前舆论没冷下来,所以这次画展,凌倪只能暂时退出。
叶初潇在寻找之后的机会。
她将凌倪的作品介绍给佐伊,让他帮忙在国外的画展上展出。
天艺的画展还在继续,终于到了最后一站,北城。
叶初潇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就是在工作上她不会求助于傅怀砚,凡是都靠自己。
但这次她想帮凌倪说说情。
虽然傅怀砚并不直接管天艺,但他是最高权力者,只要他说,天艺不会不做。
其实叶初潇很不希望让傅怀砚做这样的事,但是。
她还是决定开这个口。
但是很不凑巧,叶初潇到达北城的时候,正巧傅怀砚出差了。
这次他去的是国外,那边有点紧急的事,实在没有办法,但他会尽快赶回来。
傅怀砚将陈助留给了叶初潇,让他接机,送到公寓。
叶初潇在机场外面找到了陈助的车,陈助下车帮她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叶初潇向他道谢。
“叶小姐不用这么客气,”陈助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傅总交代我的事,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