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紧急,我无从托付,这些东西便暂且交给沈二姑娘帮忙保管...”
“你是要跟他鱼死网破?”沈萩惊讶,“他那种人,不值得你去做傻事。”
尤氏勉强挤出个笑来:“我不做傻事,我还有孩子要照顾,我只是怕在我事成前这些东西被搜罗走。我相信姑娘的人品,便想着求姑娘帮我藏好它们,等我处理完家事,再找姑娘拿回。”
“如若你没有来找我呢?”沈萩猜到她要做什么,窦家除了尤氏带来的奴仆忠心,其余都是窦尧的人。她若想反击,势必不能有帮手,那么便得在夫妻二人单独相处时进行。
不会再有别的法子,只可能是面对面解决。
尤氏膝行上前,言辞恳切:“倘若我不能来找姑娘,但求姑娘可怜我那四个孩子,给他们一条活路。”
沈萩犹豫了少顷,扶着她双臂令她坐在对面。
“我答应你。”
她没跟尤氏说自己的打算,她知道有些事必须让尤氏抱着必然的决心,不依附任何人的笃定,她才能孤注一掷,死地后生。
马车在巷尾停了会儿,沈萩倚在车壁上盘算此事周全。
忽然马车震荡,她忙坐直身子,接着便听到另外一声马嘶鸣。
沈萩撩开车帘往外瞥了眼,便见宽敞的道路旁,不知何时并行停了辆黑漆雕花青帷绿顶子马车。
靖安侯府的车徽。
本想挖苦沈萩的傅英辞,看着她走下马车,然后顺理成章踩着车辕,在他错误的注视下,再次熟稔地爬了进来。
“傅世子,你在等我。”
傅英辞嗤了声:“青天白日,别做梦。”
沈萩笑,想起有事与他商量,便起身弯腰往他身边走。
傅英辞抬手一挡:“有事说事,别靠太近。”
“我不想让别人听到。”
“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沈萩只好坐在斜对面,但还是不放心,掀开帘子悄悄打量了四下,确认无虞后才开口。
“窦尧的事情如若能完美解决,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不能。”没有半分犹豫,干脆利落。
沈萩:……
女孩的眼睛乌黑清澈,衬的那肌肤便愈发雪白。
傅英辞脑中忽然冒出昨夜的画面,她的手指捏着衣领,一点点往下剥。
他的目光顺势朝她肩膀看去,不带回避的眼神直接而又充满侵略感。
沈萩不解,低头瞟了眼自己的衣裳,复又抬头,面露困惑。
“傅世子,你为何要这样看我?”
傅英辞目不转睛,面不改色:“你换了香料。”
沈萩:……
“我香囊都是旁人帮着配的,隔几日便会换,傅世子不喜欢这个味道?”
“嗯,很不喜欢。”
“那我往后都不戴了。”
沈萩毕竟心怀企图,此刻需得以安抚为主,何况也不是过分要求。
但傅英辞眼神冷淡,忽然一本正经地要求:“你转过身去,我要查验你的身体。”
沈萩白净的小脸,倏然涨红。
她坐在软榻上,手指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只觉热意从心口往外扩散。
此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讲,意图定是昭然若揭,卑鄙无耻。
但偏偏是傅英辞说的,他眉眼清冽,神情凝重,与自己对向而坐时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脸,仿佛刚才那番话没有半分冒犯,他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派坦然自若。
前世,沈萩摔落建章宫,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
太医说她幸亏是臀部先着地,如若是脑袋先落下去,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如此她只是无法行走,只要有宫人侍奉依旧能保全性命。
霍行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慰,告诉她没关系,他只要她活着。
那时沈萩很想有把刀,或是抹脖子或是割腕,怎么着都行,她只想死。
她的脊骨从胸部往下悉数断裂,并不是寻常的残疾,因为小腹部和后腰全都无法感知痛觉,是麻木僵硬的,就算咬破舌头凭着双臂坐起来,只要两侧没有固定的东西,她会像破败的风筝一样,歪倒坠落。
霍行让人拿走所以她能自/残的器物,拿沈家人要挟,拿宫人要挟。
有一次沈萩故意弄翻盛汤的碗,新来的小宫女不疑有他,连忙去外殿找巾帕,便是趁着这个空隙,沈萩打碎碗,滚落床下去摸到了碎瓷片,然还未朝颈部割下去,霍行便发现了。
他当着众宫人面杖毙了小宫女,不管沈萩在床上如何撕心裂肺的反抗,他冷冷站在那儿,像是要告诉宫人,更像是在警告她。
没有他霍行的允许,她不能死。
于是沈萩乖乖由着宫人们为她剥去寝衣,擦拭污脏的身体。她闭着眼,像行尸走肉般被她们侍奉,她没有感觉,但嗅觉和听觉都是好的,就算看不见宫人的脸,她也能嗅到那难闻的气味,听到宫人刻意屏住的呼吸。
她知道自己境况窘迫难堪,被搬动,翻动,抱起来放进浴桶,再抱出来擦拭。
她自幼跟着父亲兄长骑马打球,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驰骋,在春花烂漫时追逐嬉闹,在秋日璀璨下围猎营帐,在白雪皑皑时纵情饮酒。
人人都说沈二姑娘俊俏灵动,是京里最自在的美人。
可在那时,她活成了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