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那男人应该已经走了,她请钟既进来,在套房会客厅坐下,然后顺手关上了卧室房间门,但钟既还是看见了,看见乱糟糟的雪白床单和地上的杂物,房间里满是旖旎晦涩气息。
他不是小孩了,他懂。
他皱着眉头默默把手表盒子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张瑜佳把它打开,露出惊喜神色,再轻飘飘挂在手腕上。
她太瘦了,宽大的运动款式其实不适合她的风格,也不适合她纤细的腕骨,但她还是收下了,戴上了,然后在钟既面前晃了晃:“好看吧?”
“嗯,好看,你带什么都好看。”
“嘴真甜。”
她口红早就斑驳了,就剩周围一圈细细的唇线,长发有几缕黏在脖颈上,黑发白肤,显眼得要命,锁骨上还有新鲜的吻痕。
他尽量不去幻想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欢爱,却总也忍不住,心里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疼。
最终起身,简单告别,落荒而逃。
谁知这个夜晚还没结束,引发他幻想的当事人却不放过他,张瑜佳很快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
“到了,”他说,“刚洗完澡,在床上,还没睡。”
“哦......”张瑜佳的声音懒懒的,似乎也是躺着和他说话,“这手表,是你挑的?”
“是。”
“为什么选这一款?”
“因为我给他们拍了广告,还因为它很好看,我看到它就想起你了,就想送给你。”
“哦,”张瑜佳顿了顿,“不是因为表盘后面的字?”
钟既心头一突,沉默了。
还是被发现了。
其实这个系列的手表有宣传语的——“love in the sea.”刻在表盘后面,此刻也从张瑜佳的口中喃喃而出:
“love in the sea......挺好,我喜欢大海。”
她笑了两声,问:“钟既,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钟既难以形容那时心情,好像是考试作弊被抓包,而是如若真的平稳度过,感情无人知晓,好像也不甘心,于是他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喜欢你。”
他还擅自给自己加台词:“我喜欢你好几年了。”
张瑜佳笑得清亮爽脆:“少来了你,你才多大?”
“这跟年龄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夜特别静。老房子底下有高大樟木和蝉鸣,路边灯泡在摇晃,钟既倚靠床头望向窗外乱糟糟的树影。
夜里鬼魅多,夜里胆子大。有些白天见不得光的放肆,可以借着夜色出动。
他听见张瑜佳虚幻缥缈的声音,她柔声说话,仿佛近在咫尺,就在他的耳边:
“你自己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
钟既几乎是瞬间有了反应,他一边迟疑张瑜佳的问句,一边难以抑制本能。
“......有。”开口,嗓音干涸。
“都想我什么?”
“......”
“说出来,说给我听。”
想你跳舞时候一袭白衣,隐约透出脊椎骨节形状,想你手腕上永远有护手霜馥郁的香,想你额前汗雾,却先递纸给我擦汗,想你拽着我的手,覆上你的纤瘦腰侧,想你仰头喝水时一挺一挺的脖颈,舞蹈教室惨白的灯在你脸庞罩了一层朦胧仙境一样的光。
以上,是一切的开端。
中间这几年,他离太远,只能窥视张瑜佳生活的残碎片段。
但过了今晚,他的幻想中又将多一些场景和情节。
他幻想,那个半躺在沙发里、怀里抱着张瑜佳的那人其实是他,他能够肆无忌惮揽住她的腰,手指绕她发梢,在朦胧的夜色与音乐中与她交换绵长而湿润的吻。他们唇舌交缠,互尝津液,毫无间隙。
他幻想和她在酒店房间一整夜,把她的头发扯散,揉乱,捉住她手腕举过头顶,细细观察她手臂上的纹着的帏帐、艺ji与花鸟,在她濒临时舔shi她脉搏,然后让雪白床单沾上属于他们的气味和东西。
他幻想自己平躺着,成了一根大海中被巨浪翻搅的木头,他没有了双手,没有了双脚,甚至没有了自我,一切全靠她来操纵。她可以俯身,也可以坐直,可以在他胸口和耳后留在咬痕,再把咸咸的汗水涂抹在伤口之上。
......
钟既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把自己脑子里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张瑜佳在话筒里给她指引,好像攀上甲板俘获水手心脏的海妖,他根本抗拒不了。
他听从她,顺服她,圈着,握着,持着,最终也在她的指令下结束一场征程。
他清楚听见话筒那边有同样一声轻叹,张瑜佳也气息不稳。
这个迷幻到极点的夜晚,他们各打各的仗,各上各的战场,然后同时举起白旗,宣告落败。
隔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清晨降临,窗外逐渐有了亮色。
......
张瑜佳哑着嗓子:“钟既,这算不算我教坏你啊?”
钟既身上汗意未消,他很累,望着天花板,想的却是别的事,他问张瑜佳:“他很有钱吗?”
他是说那个衬衫男人。
或许是张瑜佳的现任男友,又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