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了。
李嘉诺是郑超然同班同学。
高中时的规矩是单人单桌,按每次考试成绩排,李嘉诺有点偏科,语文差,但物化生很高,巧的是他俩每次总分成绩都差不多,几乎每次座位都在郑超然的前面,斜前,或者干脆左右邻座。
郑超然在家里娇生惯养,性格强势霸道,在学校也有乐意听她话的小跟班。
李嘉诺就是那个小跟班。
“我说李嘉诺,你躲什么?”
许梦冬问:“谁?”
郑超然说:“我同学......怎么这么巧......”
她喊了一声,那男生就真的不敢动了,他穿了件白色T恤,手紧紧攥在行李箱拉杆上,高高瘦瘦的,微风把他细软发丝吹起来,看着有点乖,郑超然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高高抬起手,拍了下男生肩膀:“哎不是,你怕我?”
“......”
“......你怎么不戴眼镜了?”
郑超然印象里的李嘉诺只有几个标签——高度近视,化学课代表,篮球打得好,不爱说话,闷葫芦。
还有就是他总犯困。
有时候自习课常常见他撑着脑袋打盹,她想借他的化学卷子用一下,于是伸长了腿踹他椅子腿,李嘉诺茫然惊醒,扶下眼镜,从一摞公正卷子里抽出化学那一沓递过来,毫无意外,永远是一脸的睡意惺忪。
可今天他没戴眼镜。
没了厚重眼镜片大遮挡,郑超然终于看清,李嘉诺的瞳色是漂亮的浅棕,像灿灿阳光下清澈无比的溪水。
“......我暑假做飞秒了。”
李嘉诺还是习惯性去扶眼镜,鼻梁上早已是空空如也,他的脸颊有点红,郑超然猜那是晒的,还未待她开口,李嘉诺已经回过神来,他向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郑超然。”
(二)
这么一算,的确是好久了。
郑超然高考前那段时间心情太差,就没去学校,她的课桌一直空着,各科老师发的卷子在桌上铺了一层又一层,雪白的,乱七八糟的,后来是李嘉诺帮忙收拾起来,按学科和进度装订好了,鼓起勇气拍了张照片给郑超然:
[你在家吗?我可以送过去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消息没发出去。
屏幕上赫然一个红色感叹号。
郑超然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拉黑了。
他们高考考场离得远,再见面就是考完试回校拍毕业照了,他在人群里一直盯着郑超然的方向,打算拍完毕业照和她说几句话,起码问清楚他哪里得罪她了,可是刚拍完照片就被学年主任叫去帮忙搬东西,再回来的时候,郑超然早走了。
她好像染头发了,漂亮的栗子色,闪着光,又像是深秋时节的林海。
“啊,我把你拉黑了吗......”
郑超然有点懊恼,
“不好意思啊,我那时候心情不佳,把和黄意远有关系的人全都删了......害,你就当我脑子不好。”
郑超然同学自愈能力很强,如今坦然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像人就是这样,有些事当下觉得纠结万分难过得要命,可是过了那段回头看,又会不齿自己的情绪化,你的心脏比你想象得强大多了,哪有那么容易碎掉。
“你也报这学校?”
“嗯。”
“那帮我拎箱子。”
“我帮你拎箱子。”
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许梦冬还没反应过来,李嘉诺已经走过来了,男生看着特害羞,伸手去拿许梦冬手里的箱子:“姐,给我吧。”
“啊,那谢谢你。”
转头拧郑超然:
“你也好意思?让你同学帮你拿?多沉啊!”
“为什么不?”郑超然重新把鸭舌帽带上,顺了顺头发,表情自然,“他一直热心肠,你让他拎吧。”
所谓小跟班,李嘉诺做得尽职尽责。从帮郑超然整理卷子,到帮她做花坛值日,倒垃圾......食堂炸串盖浇饭的窗口只在每周四开放,次次人满为患,李嘉诺到底是男生,跑得快,他和黄意远往往能稳稳站到窗口前排位置,然后等郑超然姗姗来迟,他再把抢到的位置换给郑超然。
学校食堂里往往还会有学年主任“巡逻”,不允许男生女生单独在一起吃饭,此时李嘉诺的作用就再次显现出来,他和篮球队的几个男生一起,围着黄意远和郑超然坐,说白了就是给小情侣打掩护。
郑超然一直觉得李嘉诺平时照顾她,多数也是看在黄意远的面子上。
他们是兄弟嘛。
所以。
所以她和黄意远闹掰了之后,一股脑儿删了好多人,想着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沾边,李嘉诺也在其中。
没想到这么巧,他们高考分数再次相近,又到了同一所学校来。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男生就进不了了,许梦冬交代郑超然:“我去帮你缴费,你带你同学喝点东西去吧,你看他累的。”
如果说刚刚李嘉诺脸上的红来源于高度紫外线,如今切切实实是累到了,他手里还有自己的箱子呢。
郑超然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去宿舍门口贩卖机买了两瓶脉动,递给李嘉诺一瓶,然后指了指李嘉诺脑袋上的汗:“你擦擦吧,我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