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曲落下,张启明像是突然惊醒,他盯着屏风看了片刻,像是要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就转头离开。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浅淡得微不可闻的叹息。
听到对方出门的声音,陈璧这才捂紧小心脏跟春花确认,“他刚刚看那么久,应该是被我迷倒了吧?”
春花:“这很难说,张启明现在心思叵测,我也看不出他的意思。”
陈璧一跺脚,埋怨道,“宋玉怎么还没来,这人都走了都没见她身影!”
在厨房内备酒的宋玉远远的就看到了张启明离开的背影,她一急,只把药包里的药粉手一抖全部倒了进去,就提着酒壶匆匆朝张启明追了过去。
“小张!小张!”她远远地喊道。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回过头,“我原本过来是担心姐姐身体,没想到姐姐竟如此有精力还能跳.....”他说话顿了顿,“总之见姐姐如今这模样,想必应该是身体无碍,我也就不担心了。”
宋玉没有注意到他未说完的话,只一心留下他,于是脱口而出,“走这么快做什么?不如一起对饮几杯!我许久未曾见你,心中甚是想念。”
他看了她许久,不知道是哪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不如去银月坡。”
宋玉心中犯难,这要是去了银月坡她还如何引荐陈璧。
张启明挥退伍靼,“你先走吧,我与寨主姐姐聚一聚。”
张启明说完便朝银月坡走去,宋玉一咬牙,只能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时间想过无数趁此时杀了他的年头,但终究作罢,他身后势力不可小觑,何况小虎还在他手里。
两人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到银月坡,张启明突然回头,“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来银月坡喝酒吗?”
宋玉回想了好一会也想不起来自己跟他喝过酒。
见宋玉这个样子,张启明轻轻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
他这个笑让宋玉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她掩饰性的尴尬一笑,“我们喝酒吧。”
“也好。”他四周看了一圈,颇有些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再次来到了这里。”
之前她是寨主,他只是寨子里的普通青年,一无所有,可现在,他比那时候的她拥有的还要多得多。
他现在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经过斟酌,他脸上的曾经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如今的脸颊线条变得锋利无比,咋一看他像是记忆中的他,可细看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他一个寻常普通人怎么突然就要考掘坟来造反了。
“没想到我们再次来到了这里。”张启明走到了坡顶坐下,又用袖子给宋玉清理出一块地方。
宋玉也顺势坐下,说这一些场面话,“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可还好?”
“不就是干些烧杀抢掠的行径,勉强糊口,有什么好不好的。”
宋玉默了默,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对方又笑了起来,“喝酒吧,我与你说说你走后的寨子的变化。”
张启明倒了两杯酒,自顾自开始喝了起来,讲着寨子里的一些变化,但是却对破棺敛财跟造反一事绝口不提。
宋玉旁敲侧击的问着话,但张启明却滴水不漏。
宋玉细细地打量着他,竟没想,短短数日,他竟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宋玉自然的拿起酒瓶,再多替他斟了些酒。
“这杯敬你。”宋玉举杯,一口饮尽。幸好她提前服用了解药,倒是不怕陪他喝。
一杯接着一杯,张启明也不拒绝,大方的一口饮尽。
直到他面颊薄红,面上浮现起一丝醉意。
宋玉估摸着是时候了,于是开口道,“你变化很大。”
张启明点点头,“穷则生变。”他又转过头来看她,眼底亮晶晶的,“若是一成不变,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你想要得到什么?”
他却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屏息看了她许久,眼底只倒影了一个她。
许久,他轻笑出声,回过头看向前方,什么也没说,又喝下一杯酒。
见他不回答,宋玉只得继续问,“你为何要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人命如草芥,他们即使不为我马前卒,也会饿死,冻死,或者死于争斗,跟着我,至少还有一碗饭吃。”他脸上的绯热都驱散不了话语里的冷硬无情。
“可是我们可以招安,招安后大家一起修建梯田,是能有活路的。”
“那你拿到了招安的圣旨了吗?”他反问道。
宋玉沉默不语,她没能拿到,不仅如此,她还差点被梁揽洲所骗。
“你看,聪慧如你,也没能拿到招安的圣旨,我们又怎么迎来太平呢?”
张启明牵起笑,似是嘲讽,又似在惋惜,
“宋玉,别人只看得到你武功高强,深谋远虑,其实你是一个很天真的人,你看重亲情友情,过于心慈手软,作为一寨之主,你完全可以有一番大造化,但是你却把这帮薄情寡义,捧高踩低之人的安危看得比天重,为了他们甚至不远万里去京城求圣旨,可是你看你得到了什么?现在的寨子还是你的吗?那些你曾经的手下,可还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你说话?”
“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并不一定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我的使命与责任就是要保护好大家,不管你们对我如何,这不是心慈手软,这是我答应我爹娘的承诺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