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瞥了甘珠一眼。
甘珠被他看得一阵恶寒,甩着帕子大步进门,还砰的将门关上。
淮安摇摇头,唯有叹息: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他一个粗人想要摘取,定会伤着手。
还是再等等看吧。
萧易成一回去就命人炖了鸡汤来,说是让她补补身子,掸掸寒气,可凝霜才被傅凝婉逼着尝了好几块肥肉,如今见着荤腥实难下咽。
萧易成捧着碗劝道:“多少喝两口。”
他担心凝霜在重华宫受了那场气,又经冷风一吹,恐积了伤在心里。
凝霜却不过他的好意,只得就着他的手抿了两口,只觉这鸡汤无比鲜甜,且精心撇去了面上那层油星,喝起来并不腻味,反倒入口生津。
她就这么浅尝辄止的,小半碗都进了胃里。
萧易成这才放心笑道:“我专程去庄子里买的乌鸡,费了十两银子,如今瞧来倒是物有所值。”
凝霜讶道:“什么鸡这么贵?”
二十两银子都够寻常农户人家过一年的,这一下就去了一半,跟喝钱一般。
“打小用黄黍米、红枣、野菌喂大,自然所费不呰。”
凝霜听得啧啧,萧易成却理着她的乌发道,“若是散尽家财能博你一笑,我觉得也值。”
凝霜不忿道:“谁要你倾家荡产了?”
说得好像她是个好吃懒做的婆娘一般,专会掏夫家的家底。
“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娘子自然是最贤惠不过的。”萧易成忍笑亲了亲她的额头,觉得她这种凡事爱认真的脾气虽然无理,倒也十分有趣。
凝霜才懒得同他较劲了,轻哼一声,便将剩下的鸡汤喝得一滴不剩——表示她勤俭节约。
她按着肚子,只觉今天发生的事恍若梦一场,心中亦是千头万绪,不禁叹道:“这么小,也不知几时才能长大……”
她的处境虽不及傅凝婉在宫中那样危险重重,可到底是头一遭怀胎,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到底是一条命。
萧易成珍惜地握住她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凝霜相信他是认真的,她当然也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孕中不宜行房,要给萧易成纳妾的话,那未免太虚伪,再说,萧易成十几年都过过来了,不至于忍不了区区几个月。
她偷偷望了萧易成,小心思打了个转,又回到肚里去。
殊不知萧易成早就门儿清,拧了拧她的鼻子,却笑而不语——真想告诉霜霜,他就爱她这股醋劲。
两人依偎了一阵,凝霜才想起应遣人知会萧夫人一声,不然他们两口子偷着乐,却不让长辈知晓,难免有些失礼。
萧易成轻抚她的鬓发,“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
萧夫人得到消息,立马急匆匆从普陀寺赶回,送子娘娘也不用拜了——她拜了这些年的娘娘,也不见娘娘给她任何喜讯,到底还是新娶的媳妇中用。
萧夫人当即立断,将自己与丈夫所住的院落辟了一半出来,拨给萧易成和凝霜使用。儿媳妇现怀着身孕,自然得多派些人手,他们那个院子虽然清净,可到底小了些,哪里住的开。
除此之外,又命人开库房取银子,准备多请几个绣娘和奶娘过来,孩子虽还有大半年才出世,可凡事提前打点,总好过忙中出错,况且绣娘奶娘虽多,上好的却难寻,若不趁早预定下来,没准就被别家抢去了。
萧夫人想了想,又托人往太医院打点一番,外头的大夫虽好,到底不及宫里的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生孩子是大事,稍有不慎便容易出乱子的。
凝霜见婆婆忙忙碌碌,虽然欢喜,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真想劝萧夫人不必如此,谁知萧夫人觑她一眼,就蹙眉道:“正逢年节,穿得这样素净做什么。”
正赶上开库房,萧夫人就命嬷嬷将皇后娘娘前儿赏的几匹云锦搬出来给凝霜做衣裳。
凝霜:“……”
她是因为进宫面见傅凝婉,怕招人恨才故意低调行事的,谁知却被萧夫人误会她寒酸,这婆婆会不会太体贴了些?
凝霜难免惶恐,“那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
总共才两三匹,家里其他人都还没有,萧夫人却尽数给了她,这样大的体面,若非萧夫人素来温厚,凝霜都要以为她在故意捧杀了。
萧夫人正色道:“我就是要让外头人知道,萧家大房对这个子嗣有多看重,那些人纵有坏心,也不得不掂量一二。”
这个外人想必也包括了张二夫人,老太太亦算半个——大房后嗣有继,将来分家定会占大头,连爵位都揽了去,二房怎可能不恨?
凝霜想了想,横竖这身孕瞒不住,倒不如索性大张旗鼓地贺起来,千百双眼睛盯着,张二夫人想下手也得忌惮,这么一看倒显得安全。
凝霜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见萧夫人取出笔笺要往安国公府等处寄帖子时,凝霜着实有些汗颜,她就算怀了个元宝也不用广而告之吧?
且正逢年节,难道那些夫人拜访时都得拉她出来见客么?凝霜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她才刚嫁人半年,还没学会太太奶奶那套应酬功夫,光是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自己说话,凝霜就觉得脑袋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