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感觉到他轻视的目光,这感觉真有点奇妙。
被一个人用轻蔑的语气指出自己在学自己。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留在这陪我打一盘,我给你紫龙的联系方式。”
哈?
“紫龙?紫龙不是去世了么?”有个正在打弹珠的小哥离得近,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种谣传也有人信?”马锐轻哼一声,“一看你就是圈外人,圈子里人都知道,紫龙大哥活得好好的。”
甜甜听得头皮发麻,仿佛自己一会儿被去世,一会儿又被复活。
这时她感到头顶有呼吸声,转头一看,周玉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胳膊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马锐。
“你妹子呢?”甜甜脑子有点乱,随口开了个玩笑,“不会让你搞得下不来车了吧?”
没想到一向最喜欢这些不正经玩笑的周玉安这次却没回答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审视着马锐,仿佛要看穿他的头盖骨。
看看那下面的脑子它是不是一个诚实的脑子。
“你说——你认识紫龙?”半晌,他低声问。
马锐也在看他,还伸出一只手来:“周总监是吧?幸会幸会。”
周玉安将西服外套换了个只手,敷衍地和他握了握。
塔洛斯的手还扶着门,外面的天色有些阴,吹进来的风带了水汽。
轰隆一声,一个惊雷炸得打弹珠的小哥“卧槽”一声,拍着胸口:“可吓死我了!”
周玉安好像一块顽石一样立在那里,原本妩媚上挑的眼尾绷成凌厉的直线:“你确定是紫龙本人?”
几人站在那里,连刚赶到还不了解情况的黄毛都感觉出气氛的不对来,直对主枫林使眼色。
“我说假话也没意思,千真万确,大哥本人。”
又是轰隆一声,外面噼里啪啦落下雨点,塔洛斯扶门的袖子瞬间湿了一片。他抬头望了望说变就变的天,颇有兴致地接了几滴雨水在掌心,仿佛和门里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没兴趣。”甜甜避开挡在面前的几人,“我朋友在等我,我就是个渣渣,不配拥有大神的联系方式。”
“你等等。”
随着这声,甜甜觉得手腕上又是锥心刻骨一疼。
她回头,周玉安好似也才想起她手上有伤,慌忙松手,只抓住她一截袖子。
“你不是他前女友?”他语气蛊惑,循循善诱,“你不想知道他这些年去了哪?”
“哦?”马锐一脸惊讶,“可没听紫龙本人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
他特意强调了“本人”两个字,和甜酒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看穿别人谎言的了然。
“我不是,我编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雨太大了吧,甜甜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里。
这个话题,这些人,都让她感到厌烦,和一种深深的无力。
“我就是从前靠撒娇和紫龙打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嫌我打得太差了,就不和我玩了。就是这样,我可以走了么?”
她努力地收胳膊,要把袖子从周玉安手里抽出来,周玉安却把手攥得更紧。
他极慢地转头看向她,眼神从开始的复杂,慢慢沉淀成坚持。
“就当帮我个忙,”他温声细语,像极了半小时前哄骗棕发妹子的模样,“陪他打一盘。”
甜甜猛地一抽手,衣服刮着手腕,有点钝:“我不想,你想你上。”
“开玩笑,我和周总监打算怎么回事呢?”马锐适时地插了一句。
咯吱一声,雨声忽然小了,是塔洛斯终于关了门。
“自由意志这种人类与生俱来的东西,”他看向甜甜,“对于机器来说却很奢侈。我有时很羡慕我们的后代们,他们会有机会看到科技进步到那个阶段。”
周玉安越过甜甜,看向塔洛斯,“这位是?”
“鄙姓神,不介意可以叫我Talos。”塔洛斯看了看腕上的智能手表,“SimpleStar周总监?久仰。”
周玉安仿佛从刚才黏着的空气里挣脱出来,又恢复了一身精英气质,云淡风轻地:“我们想必应该有一些共同话题?阁下具体做什么方向?”
“Distributed large-scale natural graph factorization.”塔洛斯把目光放在甜甜身上,却是对周玉安说,“周总监从前在Stanford David Ng 组里做过quantum ML方向的Phd?”
“Graph factorization 啊……”周玉安挑了挑眉,“你是在——”
“我在Berkeley 的时候跟过Michael Tuscan. 周总监的论文我闲暇时也读过几篇。”
“Tuscan 是一位我很尊敬的泰斗,不知阁下对conference solution方向有没有研究?我最近几年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于是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变成了两位学术大佬面上互相吹捧私下暗潮汹涌的较劲。
这边一句你们伯克利牛逼,那边一句不还是斯坦福更强,弄得在场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甜甜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于瑾大概已经把她拉黑了。
她有点自暴自弃地扯了主枫林,随便找了台机子前面坐下,掏出手机打算给于瑾发条信息。
“坐都坐下了,来一盘吧。”马哥手撑着她面前的机器,阴魂不散。
消息发送出去,于瑾果然没回。
甜甜看向那边正讨论到Deepmind和Google brain的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周玉安扯他袖子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