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子郡。”宁纾想了想,“季氏尚有段距离,我们三个人确实走不了那么远的。子郡最多明早就能到。”梁樾约莫也在那里。
“可,那里是平舆君的封地。”家臣计犹豫道。
平舆君,子姓,乃是殷商后裔,宋国王孙。宋国被宁国吞并之后,王子公孙四处溃奔,其中一支南来梁国的就是平舆君这脉。
宁纾一摆手,当县投判简直猝不及防,“我家与子氏不过是意气之争,而梁晋是国战。平舆君不会这么不晓事,在这种时候与我们过不去。”
只是不知道梁樾会不会被平舆君那个软骨头,吓得直接送去给晋国,半点不耽搁。也不知道季武子有没有得手。
既说定,三人不敢走城门,转而从居民区附近寻找机会。路遇散兵游勇,或是本地流氓,很是费了不少气力。好在,季氏不愧的行伍出身,家臣计武力值不提,就连曲也会刀剑之技,翻过当县低矮的土城墙时,三人俱是一身血污。
趁夜出了当县,在旷野里,吹着西北风,听着狼叫,宁纾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女君不愧是季氏女,遇敌不慌,身手果断。”家臣计真心实意地拍马屁,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女君一个高门贵女,竟然也会杀人。
宁纾有些不是滋味,她原本也是不会的,但是不是被梁樾追杀逼出来的么。练就这一番身手,现在居然用于去救助梁樾,真是讽刺。
既出了城,宁纾几人用脚是走不了多久的,当即杀气腾腾去了县郊的村落,征了三匹耕地马。
原本村民聚族而居,是很藐视这一男二女三人组的,甚至还要强留宁纾并曲,发给村里光棍。但是家臣计,直接十步杀一人,用的是战场的杀人法门。他带着曲,竟将毫无组织力的村民给镇住了。
村头这才颤颤巍巍,出来求饶:“乡民无知得罪贵客,还请高抬贵手。马上春耕,村里粮食不多,还请贵客手下留情。妇人幼童,尽可取之。”
这是把他们当山匪了!
家臣计自是不会多啰嗦,叫曲牵了三匹马,就走。
宁纾想了想,撕下一片衣角,走到一名正在抱着死去丈夫哭泣的妇人面前,在她越发苍白的脸色下,沾了血,写了张欠条,盖了孟季的私章,递给村头。
“我们并非盗匪。此番不得已征用马匹,又发生这样的误会。你们可凭字据,领取马匹和人命的补偿金。”
村头拿着布条,他不认识字,但是也瞪大眼睛,盯着宁纾看,直到宁纾上马与家臣计三人离开村落,他都没有转目。
村子里的人渐渐聚了过来。
村头颤抖着手:“她,一个女人,会写字!他们不是匪盗!必定来历不凡!”
村民互相看看,一时不敢置信。
第二天当县之变结束,村人将此物呈上晋国的官吏,才恍然——是季氏女君,梁太子妇!
宁纾三人骑着驽马,一路直奔子郡,快到地方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雾色很浓。
三人风尘混着血,又是一生汗,着实难受又难闻。
宁纾隐隐能看到子郡的城头上飘着旗帜,急忙停下马。
这个模样进城,着实太过难看。
她记得嫂嫂曾经告诉过她,女为悦己者容,就是生病了,也不能丑,不然是男人都远离你。
子郡是大城,有护城河。
此刻就在附近。
“这里风平浪静,我们还是休整一下再进城吧。”宁纾说。
家臣计劝阻:“还是进城再休整吧。城里东西全。这里只有清水,女君恐怕太过委屈。”
宁纾摆摆手:“我只洗脸。”这一身烟火血污的,是勋章,是给梁樾怜爱用的。
“况且,当县之事,恐怕子郡已经知晓。必定全城戒备。我这脸都脏的看不清五官了,如何叫门?”
见她言之凿凿,家臣计也就不反对。
三人系了马,就去护城河。
宁纾刚蹲下来,用手鞠水,就感觉不对劲,喊了曲过来,擦了火苗,一瞧,竟然密密麻麻一河都是尸体!
依稀全是男子,兵丁。
“打仗了!”曲惊叫出声,“是晋国!晋国,又打来了!”
这些尸体,身着梁国军服,也有晋国的……
“子郡没了!”家臣计呆呆道。
宁纾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白日季武子传信:“父亲同意”。
季肥突然同意不让梁樾入晋,是不是因为跟晋国又打起来了?因为晋国的议和只是幌子,趁梁国停战再捞把大的。
“季氏就在附近,而当县敢明目张胆叛投,原来是因为子郡已克!”家臣计忧心忡忡:“恐怕晋国大军就在附近!”
“女君,我害怕!”曲已经闻风丧胆。
宁纾望向子郡的方向。
会是晋成表哥的手笔么?
此刻大军既在,那么——
晋成表哥就在附近!
她的夫君就在附近!
她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
“女君,此地不宜久留。”家臣计汗毛已经竖起来了,催促。
“女君,快走吧!”
曲一着急,拉着被“吓”的魂不附体的孟季,赶紧跟着家臣计走。
“不能走!”宁纾回了神,按日程,梁樾十有八九在子郡!
他,城破了,如今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她岂不是已经任务失败,与晋成表哥只剩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