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是落得小了些,交战数十招下来,蒙哥儿已然吃了不少鞭子。好在盔甲做挡,吃疼却不吃伤。正是接了一鞭,却被令公一掌打在他胸前。他旧伤未愈,捂着胸口退了几步,喉咙里泛着血丝上来,生生咽了下去。
他重重喘息,只望着对面银丝面具,手中长刀一横,终是下了杀心。
博金河方才行军至一半,听得上游起了动静,顿觉不对,忙让弓箭部军长继续带兵前行,他自己则领着三千人马寻回来营地。
穿梭小树林,却见阿尔斯气喘吁吁,和两个亲信踉踉跄跄跑来。博金河直将人拦了下来,“你们怎么在此?赫尔真呢?”
阿尔斯方才做了逃兵,此下看到亲舅,心中怯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忙指着身后:“赫尔真…西夏那个山鬼令公带着人杀过来了!赫尔真和公主都还在营地里!我…我是来给阿舅你报信的!”
博金河拧眉一喝,“都跟我杀回去救人!”
说完又看着地上阿尔斯,“这人当了逃兵,收押起来。等赫尔真发落!”
阿尔斯连连求饶,“阿舅,我的亲舅,我不是逃兵啊!我只是来报信!”
博金河无暇再顾及他,只带着兵士们往营地里冲了回去。
令公铁鞭柔中有刚,力道却在远端。蒙哥儿方才跟他持着距离,吃他鞭子力道试探招数虚实,已然发现,该要近战!由得长鞭挥在身上两道,他只贴近身去,一刀刀挥向令公要害。
博金河赶来,见得帐子周围两方兵士厮打,忙扑着兵力帮手。他兀自寻来帐子里,却只见得凌宋儿落坐在地上,芷秋护在一旁,忙蹲下身来问着,“公主可还好?赫尔真呢?”
凌宋儿见得外头刀光火光,寻着机会一把站了起来,芷秋没拉得住人,只见她冲了出去。博金河心觉不妙,忙在后头跟着。却见她寻着那刀声,找去了树林中。博金河这才见到,赫尔真和山鬼令公正刀鞭一决生死。
博金河忙拉住了人,“公主,莫要扰乱赫尔真心神。”
凌宋儿这才顿了足,秉气望着他身影。他的身法怎会那般利落?伤还未好,该是在强忍着的。
两相厮杀之中,此下,却是蒙哥儿占了上风。
令公鞭长还未收,便吃了赫尔真一刀在肩上。伤口淌血,反应不及,赫尔真长刀已然直逼喉颈。他还想拉开距离使鞭,眼前赫尔真却步步紧逼,只和他贴身而战,招招凶狠直落他要害。再不过三四回,他长鞭被他挑落异处,直被他逼落了水泥之中,长刀反着火光,在他胸前一横。
博金河见得决斗大势落定,方才喊着人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他自持刀过去,接替赫尔真直指着山鬼令公咽喉。
蒙哥儿见状,方才咬在喉间一口气松了下来。胸前那道伤口这下才开始作疼。脚下踉跄着两步,由得一旁兵士扶住了他。只听得旁人喊着,“赫尔真…”
他身子却忽的全然失了力道,直直往后倒去,眼前天旋地转,还有雨点飘落,最后落入一片温软的怀里,两颗泪滚烫滴入他眼眸。他又见得那双杏眼含泪,早已哭得通红。他手方才要抬起,想帮她拭泪的,却被她一把捉住了,捂在她心口上。
意识消失之前,听得她在耳边柔声道,“蒙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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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失守两日后,援军李执却收到西夏王命,带着人从韩罗海关口逼回黑水城。然而博金河早带着一干将士在黑水河布防,上下游水势全在掌控之中,稳住军中水粮,便压根没将城下三万西夏兵放在眼里。
蒙军大军屯在上游山谷,而黑水城中,留得给赫尔真养伤。
这日一早,李执便在城门下喊话,早日放了令公,不然他不日便攻城。战事看似吃紧,可博金河总觉得,这李执不是并没有想要打仗的意思。之前讯兵也打探回报,李执和令公多有不和,真要为了令公攻城,也定是西夏王族的意思。
只他李执亲自来了,博金河便上了城楼会一会他。
凌宋儿方才从蒙哥儿房中探病出来,便寻去了牢房。替蒙哥儿找那山鬼令公要一封书信,好送回给西夏王。
说是牢房,却是一处别院。院子里翠竹处处,花开鸟鸣,时而有琴声悠扬。凌宋儿由得芷秋扶着,走来屋子门口,让把手的兵士敲了敲门,方才推门进去。
里头少年正在抚琴,白面巍眉,明眸皓齿。凌宋儿也是来了黑水城中,等博金河卸下令公面具的时候才知道,那道银丝面具下,竟是少年郎的模样。
“夫人今日可是雅兴,来听我抚琴?”令公手中拨动琴弦未停,淡淡问着凌宋儿。
凌宋儿这两日榻前忙着为蒙哥儿疗伤,身心早已疲惫,听得此琴音,心绪竟是几分清爽宁静。她便在琴桌对面坐下,“我来,是想问令公求一封给西夏王上的信件。令公应该心中有数的。”
“哦?”琴音忽停,令公抬眸看着凌宋儿,“赫尔真大约是想要我们归还克烈族长之子桑坤?”
凌宋儿微微颔首,“他本该要自己来见令公的。只是那日和令公交手,伤还未好,便只让我来了。令公既是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便请动笔吧。”
“李执正好在城门外叫阵,好让他此行便将书信带回去,好早日送给西夏王。用克烈王子换令公性命。”
令公这才起身,点了点一旁书桌,“那可否请夫人替我磨墨?好让我也享一享赫尔真的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