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琢没料到她竟如此泼辣,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可惜不熟悉环境,撞到了身后的杌子上,动作一滞,顿时被墨汁泼个正着。
年年指着外面:“出去!”
段琢恍若未闻,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汁,忽地跨前一步。
但见白光一闪,年年只觉一股刀刃的寒气贴上颈项,顿时一僵,神色微变:“你做什么?”
段琢眉眼略弯,笑眯眯地道:“你再横呀,怎么不横了?”
年年生平第一次,被刀刃架在喉口。
她只觉喉间一紧,冰冷的刺痛感传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敢!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段琢星眸含笑,意态悠闲,打断了她的话,“小郡主以后对我娘,对我客气些。否则……”他手中的匕首沿着年年的脖颈往上爬到她吹弹得破的脸颊,比划了下,不大满意,又顺着她的颈项、肩线一路向下,压到她的指根,微微用力,“好生漂亮的手,若是废了,岂不可惜?”
年年浑身僵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匕首,就怕这小疯子一不小心手抖,她的手指就遭殃了。她记得,这位终极反派在文中表面温柔多情,乃翩翩浊世佳公子,实则偏执狂妄,离经叛道,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
她恼怒地道:“我要告诉父王,你威胁我!”
段琢笑容温柔:“你猜,你父王会不会信?”
年年:“……”这家伙装得这么好,顺宁郡王多半不会信她的告状。
不愧是终极反派,好不要脸!明明是她说话难听,擅闯自己屋子,自己才泼了她一脸一身的墨汁,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匕首了,惹不起惹不起。
段琢柔声问:“小郡主还要告状吗?”手中刀刃有意无意地加了分力。
刀刃的锋锐之意透过肌肤,仿佛下一瞬就能叫她指掌分离。年年心头乱跳,识时务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骂不靠谱的系统:这个“不打不相识”也太刺激了些。
段琢见小姑娘粉嘟嘟的脸儿涨得通红,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却是敢怒不敢言,心情莫名愉悦。他微微一笑,正要再说什么,一道疑惑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俩在做什么?”
年年霍地回头,看到顺宁郡王正掀帘而入。
年年头一次觉得,这个便宜爹还是有点用处的。她眨了眨眼,努力眨出几点泪花,看向顺宁郡王,叫得情真意切:“父王!”
顺宁郡王见不得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地道:“福襄这是怎么了?”
年年告状:“她欺负我!”匕首还压在她指根上呢,她就不信段琢还能抵赖。
顺宁郡王疑惑地看向段琢,见她脸上身上都沾了墨汁,脸色微变,目光落到两人按在一起的手上:“阿琢,你们这是?”
年年低头,见段琢宽大的水袖不知何时,挡住了锋利的匕首。她毫不犹豫,伸手去揭。段琢动作却比她更快,飞快地收了手,长睫颤动,双颊微红,歉意地道:“是我不好,见郡主的字欠些功力,一时心急,想把着她的手书写,冒犯了郡主。难怪郡主生气。”
顺宁郡王皱起眉来,不赞同地看向年年:“福襄,阿琢也是一番好意,你就算不高兴,也不能拿墨泼人。”
年年无语。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什么叫颠倒黑白,睁着眼说瞎话,她算是见识到了!
想到将来要和这样的家伙合作,送男主一顶有颜色的帽子,她不由深感前路艰辛,坚决否认道:“不是……”
段琢笑盈盈地瞥了她刚刚被她匕首压住的右手一眼。
年年:“……”这王八蛋居然威胁她!
顺宁郡王疑惑:“不是什么?”
刃口锋锐的寒意仿佛犹在,年年硬生生地转了口:“她的字还能比先生们更好?”段琢不过十岁,写得再好能好到哪里。
段琢谦逊地道:“我的字自然不敢和先生们比,不过昔日在家中,几个弟妹都是我启的蒙。”教蒙童,他有经验。
顺宁郡王眼睛微亮:“没想到阿琢这般能干。”
年年小声扯后腿:“谁知道是不是吹牛。”
段琢微微一笑,忽然又伸手握住她的手。
年年用力一挣没能挣脱,不悦地道:“你做什么?”
小姑娘雪白的小脸紧绷,一对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满是不高兴的神气,说不出的生动有趣。段琢看了她片刻,秀眉微蹙,神色落寞:“郡主似乎对我颇多误会。”
年年嗤之以鼻:呸,什么误会?你刚刚匕首都亮出来了,要不是便宜爹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装什么好人?
段琢拇指缓缓拂过她的指根,好脾气地道:“我可以证明给郡主看。”
段琢的指腹却不像她的人一样精致,上面带着老茧,磨砺过年年柔嫩的肌肤。轻微的刺痛传来,恰是刚刚被匕首压住的位置。
这王八蛋又威胁她!
笔上墨汁未干。段琢将笔杆硬塞入年年的手中,站在她身后,把着她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划过。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淡淡的青竹香气包裹而上,这个姿势,几乎等于从后将小小的她拥住。年年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这种熏香,女孩儿似乎很少用?还有段琢的手。
年年忍不住看向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轻易将她整个手都包裹起来,掌心布满老茧,似乎是练武留下的。段琢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家的娇娇女会将手练得这般粗?再说,哪个女孩儿的手会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