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连绵的大雪与封冻的冰轮之下,泯灭一切的苍白似是要将他所有的真实暴露无遗,令他再也无处遁形。
他蜷身轻声喃喃着,仿若气悬游丝,不知究竟是梦间呓语还是说给荀北尘的耳语。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闭眼。他害怕再次会遇到不断追赶着,想要将他的理智统统吞噬殆尽的黑兽。
“我……我似乎…看到了雪。如同垂落九天的星辰,一点一点,积落在我身上。雪化之时……”诸葛涣没有继续再说过下去,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哪怕他曾说过,不会再被深藏于心底的那只凶兽摆布了。
可是他现在,面对眼前的人,回望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又当如何自处呢?
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他根本从未明白过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是真的就是对的,又或许根本是错的,所有忏悔都将是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正如在雪化之时,他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侵蚀与寒冷,如同千万只蛊虫在他身上细密撕咬着从未停止,似是要将他一点一点冰消瓦解。
作者有话要说: 嘘,悄悄地品,我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耳语.jpg
别问我为什么没有高能预警啦——
因为,下一更就要恢复正常了_(:з」∠)_(突然被打
第17章 远山长一十七
“所以说,他其实是病死的?”江济亭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急忙问道。
被打断的小雪公主很明显非常不满,但碍于自己尊贵的身份,还有北极驱邪府府主的面子,却又不便与江济亭多作计较。
当然,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像是为了发泄不满似的,用筷子又戳破了一个馄饨皮。
“自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江济亭这下懵了,她忽然觉得小公主的口吻就很哲学,真的很哲学。
什么叫是也不是?她觉得这个问题就很深奥很玄乎,一个人怎么能是病死也不是病死的呢?
正当江济亭在细细琢磨着,公主殿下这话中的玄妙哲学之时,一旁的洛行澈三个字字足矣道破一切乾坤。
“是叛国。”
“那只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应天雪咬着牙冷声讽刺,那激愤的样子,像是被判罪的人不是诸葛涣,根本像是说她自己。
看来这位雪公主殿下和应天君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啊。江济亭看着公主殿下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吸了吸鼻子,暗自心道。
而另一旁的紫微帝君,却始终不发一言。
洛行澈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雪公主的这一应激反应,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后来?”
“再后来,涣涣没有告诉荀北尘他被应天君再次召见的事情,或许那时他便已然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而他的选择自然是由自己独自一人承担。
“当日对峙大殿之上,应天君摒退左右,只留涣涣一人于殿上。他责他妖言祸国,损害应天运势乃是叛国大罪,而涣涣不愿祸及亲族,当即便认了罪。
“他还说,‘陛下可愿赐罪臣馔玉美酒?臣自知罪责难逃,无颜再见长亲父母。还请陛下,恩准。’谁能想到……”
小雪公主说到这里时,不由微微低下了头,神情恸然,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谁能想到,那一日,便是永诀。
小公主略微顿了顿,盯着那碗凉透的馄饨有些出神。
“他曾还说过,他早已不求善终了。怎能想到一心只为光复门庭的忠良如他,终是落得此般田地。”
这时,应天雪猛然抬头,一脸这区区几十碗馄饨根本都不够抵她这番话分量的眼神,神情倨傲地看着,尤其是满脸呆若木鸡的江济亭。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说真的,听完小公主的此番讲述,着实让江济亭对诸葛涣这个少年,肃然起一波战术后仰,以为敬了。
于是,江济亭装作不经意间瞟了两眼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温止澜蹙起了眉峰,不知是哀于悲情,还是悼有不公。
就连另一边一直不怎么在线的洛行澈,也陷入了沉思。
个个神色凝重的样子,使得气氛也沉寂得出奇,就连巷间的叫卖吆喝声,都显得十分突兀了起来。
这时,沉默良久的紫微帝君最先开口,“先前所言的那位名为白下景的少年,是为贬谪出京?”
这下就连有些迟钝的江济亭,也逐渐有些反应过来了。小雪殿下的话里,似乎确实有那么些许不合理的地方了。
她记得一开始,这个叫做白下景的小同志,似乎……是怎么远走他乡的来着?好像还是自愿出走的吧?
江济亭本来一开始还想,对这个革命思想尚不明确的小同志,敬以一个老书记的关怀,帮助他提升提升思想境界什么的。
这样的话,就可以被人家公主殿下早点打包回家,圆圆满满,皆大欢喜地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江济亭就想当面问这位景追同学一句,吃软饭,它不香吗?
“是啊,你先前还说白下景是自愿去北青门的,这么看怎么像是造反未果反被北调?”
应天雪很明显有被江济亭这番话的用词冒犯到,语气中更是加了不屑。
“我又没想着还会说起涣涣的事情。况且当时应天君确实跟我说阿景是去修仙正派北青门寻仙问道了。至于别的,你们应该问问府主本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