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南诏女王修书予我,说我有一失联多年的表妹跟着世安一同来了北魏,让我多加照拂,想必这位便是凤来郡主?”
“嗯?表妹?”姜月回过神来,摸了摸脑袋,笑眯眯地望着赢机。
“对、表哥,大公子是月娘的表兄。”说罢,作势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赢世安按住了。
“凤来郡主确实与你有着几分血缘之亲,不过世安的夫人自然有世安护着,就不劳兄长你费心了。”
赢机一怔,眼角瞟向姜月,询问道:“夫人?”
姜月羞涩一笑,又坐了回去。
赢机似是毫未察觉世安公子的冷意,无比自然地落座到一侧的凳子上,冲姜月和煦一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母亲的亲人。”
姜月回望着她,眼光扫过世安公子微蹙的眉头,笑意一顿,讷讷道:“幸会,幸会。”
见此情形,赢机哈哈一笑,“世安,我这表妹似很是惧你?”
姜月扯了扯唇角,“没有,没有的事。”
言毕,她在桌下扯了扯赢世安的袍角,余光不停瞟向外面,示意他可以走了。
赢世安收回目光,放下一腚银子,腾地站起身来,扯上姜月便往外走。
离开粥棚后,姜月回眸一望,却对上赢机漫不经心的一笑,姜月唇角微扯,歉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紧握着赢世安的手离开了。
只余赢机落寞地留在原地,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糖葫芦怔忡不已,幽幽地叹了口气。
赢世安扯着姜月的手,一路急步行到街口的马车上,朝卫林令道:“去御街的金安酒楼。”
“是!”
马车一路狂奔,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富丽辉煌的酒楼,高门大院内,五六层高的楼宇有七八幢,点缀在错落有致的院景间。
卫林在前面带路,领着姜月来到了庭院最中央的一处院落,最高的一层楼,景致最广阔的一间屋子。
两人围桌而坐了不久,卫林领着十来个婢女,他们手捧佳肴,鱼贯踏入房间,将诺大的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赢世安摆摆手,冲卫林说道:“都下去吧。”
至此,空落落的套间,只余一桌珍馐,两个人,还有一轮皎月在窗前。
认识世安公子这么久,他从来都是温雅的,慵懒的,漫不经心的,便是几次面临生死,也都是淡然的,从容不迫的,何曾有过这般光景,简直是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赢机的男子,他的兄长,她的表兄,也不知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纠葛,以至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安公子,今日竟有些失态。
姜月本是有些饿的,先前那一碗粥根本就不顶饱,可此刻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却动不了筷子,只托腮凝眸着世安公子。
见他一杯又一杯地将酒水灌入空空如也的腹中,晶莹的佳酿顺着唇角流向脖颈,淌在鼓动着的血脉之上,形容萧瑟,眸光更是落寞有加。
姜月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那个赢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温润如玉,不喜酒色的世安公子要借酒浇愁?
她将座位移到他的身旁,夹了几筷菜蔬放入他面前的瓷碗,低低地说道:“世安,空腹饮酒伤胃,用些菜吧。”
赢世安仿若未闻,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温酒,扬起头颅,一饮而尽,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轻叹一声,姜月又夹起一筷子鲜嫩的鱼肚肉,凑向赢世安的唇角,目光柔和地劝道:“世安,用些菜吧,免得伤了胃。”
这一次,赢世安听清了,他转过头来,面色潮红,眸光散漫地望着她,望着望着她勾唇一笑,低下头来衔过那筷中的美味,还未来得及细嚼,便腾地整个人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得亏姜月反应快,一把接住了他,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卫林,你快进来。”姜月扶着醉倒的公子,吃力地冲门外大喊。
吱呀一声,卫林由外而入,似是毫无异色,手中还端着早已备好的醒酒汤。
“这……?”姜月不解地望着卫林。
卫林将醒酒汤搁在桌上,推开角落处的一扇木门,然后转过身来,同姜月一起扶着赢世安入内。
这是间临时的客房,虽是空落落的,只一几一床,倒也布置得不俗。几是饮茶看书的功用,案几上叠着一摞书卷,而一侧则放着一个暖茶用的炭炉。床是一张雍容雅致的紫檀香木的雕花大床,倚窗而放,一席米白的纱帐挂在上头,曼逸清雅。
卫林配合姜月把公子拖到床上,又将醒酒汤端了进来,指着炭炉对姜月说道:“等公子醒来,将醒酒汤喂给他,睡一觉便无碍了。”
姜月一怔,“我们今日不用回府?”
卫林摇了摇头,“不了,这般回去,定会传到王后耳中,惹她担忧。”
姜月环顾一圈,除了木床及其配套的矮榻,再无其他可供休憩之所,便眨了眨眼,指向自己鼻尖,试探地问道:“我守着?”
卫林一愣,似是才想起来,如今两人还未成婚,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本应是我的职责,只不过公子先前吩咐,今晚我要出发去襄城办些事,那便只能有劳月娘你了。”
说完,他冲姜月腼腆一笑,转身出去,又将一应所需之物准备妥当,这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