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料你的父亲……”说着掏了一些钱给靳彬,靳伯和靳彬都不收。
“拿着吧!”齐鬙殷道,“这么多年你们对齐家勤勤恳恳,这也是你们应该得的。只是这番别离不知何时再见?”
靳伯听到齐鬙殷的话也是一番唏嘘,想当年小少爷来槟州的时候只有十八九岁……靳伯拉着小儿子再拜几番远去了。
齐鬙殷坐在车上想着人生世事无常,那些熟悉的人都离他远去了:晓颦、二叔公、靳伯、靳彬……
他在这个世界孤独地行走着,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车子行了许久猛然颠簸了一下,停住了。白老爷疑惑地伸出头看见前方挤满了乌压压的一堆人吵吵嚷嚷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便对身边的司机吩咐:“阿睿,你去看看怎么了?”
“是,老爷!”阿睿说完开了车门下车跑到拥挤的人群里打探虚实。
过了一会儿阿睿跑回来站在车门旁,低了头对车内的白老爷复命:“老爷!前方不给通行!日本人说是有抗日分子这活动,要一个个搜身检查。”
“早死仔!四撒旦!我桌死你!①”白老爷听阿睿这样说,气得飙起了潮汕话。
齐鬙殷也知道什么有“抗日分子”只是日本人的借口,封锁关口不让人通行是真的。
“不让出行可怎么办啊?我的家人还指望着我出去糊口。”一名穿着短褂的男子说道,他的手里拿了一个挑酒水的扁担,看他的模样像是两地来往做生意的。
“你们吵什么?!”前面日本人身边的狗腿子摞起袖子,他的眼珠子朝人群中转了一圈没好气地说道,“太君的话还听不明白吗?再嚷。一个个毙了你们!”
他转身对着身边的日本人点头哈腰,脸上的表情极速地转换成谄媚:“太君,我说的没错吧?”
说完自觉地退到了他的身后。
日本人也不瞧他,他双手握住顶地的刺刀,以一付睥睨众生的姿态盯住站在他面前表情各异的人们。
嗡嗡嚷嚷的声音静了下来,有的人低下眼睑大气不敢呼一声,有的人敢怒不敢言,也有的人寻思如何冲出去,另一些人沉默着翻白了眼虎瞪着眼前的日本人……日本人满意这些人的胆怯脸上浮上些许得意……他便是要用凶狠震慑住反抗者令他们无招架之力。
“阿爹!这可怎么办?”白小姐望向前方道路受阻有些焦急地问着白老爷。
“不要担心!会有办法的!”白老爷安慰自己的女儿道。
安太太明显被白小姐的焦虑感染到,恐惧得靠向儿子,齐鬙殷小声安抚母亲的情绪,一边又道:“白老爷,这里既然被日本人封锁,不能久留!我还是找别的出路!”
齐鬙殷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靳伯和他的小儿子靳彬,日本人把守得如此严实,他们能不能安全抵达北京呢?他担忧起他们的安危,思绪又被眼前的现实强压下去,又拉了回来。
“恐怕别的关口也被日本人给锁住了……”白老爷叹息道。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一声枪响,站着的日本人被击倒了,随后是一片枪响聚在前面的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向他们跑来,不知打哪来的手/雷一阵爆炸声,黑土卷带着石子飞扬砸在了汽车车盖、玻璃上发出一阵“哗”的响声,仿佛什么倒塌了般,猛然变故令车内的白老爷瞪大眼盯住前方,他的一只手有些颤抖准备拍打阿睿要他开车走。
“阿睿!阿睿!”他唤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阿爹!阿睿他不在车上!”白小姐失声,“他、他……死了……”
白老爷转过头才注意到车窗上滑下的一行血渍,阿睿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的一只手还抓在车窗上。一向情绪不大有起伏的阿娣此时浑身发抖倒向白小姐,吓得哭出声来……
白小姐在一边安慰着阿娣,忽而又一只手套在安太太的胳膊上强撑精神。
安太太也闭住双眼不停地念佛:“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带我们脱离苦海吧!”
齐鬙殷一眼不吭冲下车,把阿睿放倒地面自己跳到驾驶座位上启动汽车,他望了左右观测后视镜,拉住手刹,轻踩油门倒车往反方向驾车去。拥在关口的那群老百姓恐惧留有对生存的渴望,跟在车尾头也不回得朝前冲,日本士兵举起机关枪在后面扫射,逃亡的百姓被流弹击中一个个陆续倒在了血泊中,横七竖八地叠躺一起,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浓浓的黑烟弥漫将天空压得极低……
齐鬙殷听到阵阵的枪击声和那些倒下去的人临死前的哀鸣声心收紧了一团。从他的前方冲出一伙手里拿枪的人奔向日本人,像是中国人。他们有的人朝齐鬙殷看了一眼:“中国人?”
齐鬙殷点点头,他从后侧境望去他们离去的背影想:是爱国志士吗?他忽的起了槟州有一家医院英国人开的,医生大多是爱国的南洋华侨,有些人是他认识的,就暂时躲避到那儿吧。
“白老爷,我们暂时在圣约翰医院停留吧。”齐鬙殷留意着四周对白老爷说道,他的声音中带有些波澜不惊。
“这些小日本天杀的……”白老爷满意齐鬙殷的临危不惧,他也受够了日本人的残暴,白老爷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前方。
为了躲避日本人设置的关卡,齐鬙殷故意多绕了几个弯,从外围绕进了圣约翰医院。车子停靠在医院前,他开门让白老爷下了车,又开门去搀扶安太太,安太太颤兢兢出了车门,一直闭目抠着佛珠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