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颜不是没有心寒的,她是寒透了。
那些日子林府往日荣耀尽数覆灭,多少人避之不及,就连许照影都避而不见。
也就她,是个傻子。
四处奔波就为了能将林珩潜捞出来。
场景来回游荡在脑海里,殿内的木兰香叫她抽回思绪。
快步走到殿中央,只扫了一眼软榻上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跪下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你来啦!”
皇后似乎瞧见她心情甚好,亲自穿了鞋子下地扶起她。
这样热情的举动叫沈姝颜心头发怵,毕竟热情过了头,可没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这宫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或许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定人生死。
皇后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的软榻上坐下,拍拍沈姝颜的手背道:“本宫之前听璟儿说起你们在西厢苑那边念学,心里头便一直记着你,中秋宴上见你一面,便想着叫你来陪本宫说说话。”
沈姝颜低眉顺眼,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柔柔的:“多谢娘娘垂爱。”
皇后开始本就是为着皇上的心思,直到叫贴身嬷嬷调查过后得知她也曾在西厢苑念过学,眼下见这孩子乖巧温顺,才越看越喜欢。
握着她温热的指尖道:“不必拘谨,本宫瞧着,你倒是不爱说话。”
沈姝颜轻笑,嘴角紧绷着道:“娘娘哪里话,是您母仪天下,臣女不敢妄言。”
被她的这番话逗笑,皇后眸色微微深了些,探寻问:“你可曾见过你家里那位小姑母?”
又是沈媛。
这个人难不成要永远横亘在自己生命里过不去了吗。
沈姝颜心头有些躁郁,僵硬的抬起头:“小姑母自然是见过的,但那会儿年岁小,记事的时候姑母已经亡故了,所以眼下臣女也记不大清楚了。”
她模棱两可的回应叫皇后接不上话,无奈之下只好将这话打住,问了些她的喜好。
在承宁宫里待了个把时辰,皇后午睡的时辰到了,沈姝颜只好佯装失落告辞。
她身形纤细,步子却走得稳当。
皇后扶住嬷嬷的手回内殿,却忽然回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姝颜,思量半晌,低声道:“去跟着她瞧瞧。”
“老奴去找人……”话还未说完,她的手忽然被皇后一把握住。
皇后的手攥得紧,嬷嬷吃痛抬头,只见皇后严肃万分:“你亲自去,别人本宫不放心。”
从那日中秋盛宴开始,她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且不说皇上这几日接连将长孙璟唤去养心殿,就连一开始静默应允的长孙璟与亓钰的婚事都在遇见沈姝颜后不置一词,她觉得这其中有鬼,才想今日将沈姝颜叫来探探话。
可谁知这丫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皇后松了嬷嬷的手,见她亲自跟上去才放下心来。
沈姝颜刚出了承宁宫,便瞧见夜莺在门口紧紧瞧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没事吗?”
沈姝颜偏着脑袋,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身影,扬起唇角没回应。
她知道皇后今日召唤她前来是何意,如今储位之争愈演愈烈,靖王身边有个许家与旬阳王,二皇子长孙熠常年卧病在床本不足以为惧,可听那边的人传来消息他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七皇子长孙曜母妃家族势力不容小觑,又是皇上最小的儿子。
皇子个个如狼似虎,可皇后却只生了长孙翎这个公主。
将来她会如何,灵华公主婚事又会如何,就只能仰仗多年交好的宁贵妃之子长孙璟了。
沈姝颜脚步轻缓的从今晨来的路折回,一路穿过御花园两人都没有过多交谈。
夜莺知晓眼下不方便说话,便也只静静地跟在沈姝颜身后。
快要出御花园时,沈姝颜听见一声略显威严的男声在唤自己的名字。
应声看过去,沈姝颜脚步踩错,急忙跪下行礼:“陛下万安。”
“起来吧。”
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眼神温和不已,沈姝颜脑子嗡嗡响,有点发颤。
按理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皇上,上辈子被赐封郡主后,皇上有一段日子身子不好,常召她入宫下棋谈心。
可眼下约莫是这皇帝周身的气势太过凛然,沈姝颜发现自己的双腿又似乎像管不住一般,始终在打抖。
皇上瞧出她的窘迫,神色温和带笑,眼看着她站在烈日下,抬脚走了几步,回头见她没跟上,低声道:“过来,朕与你说说话。”
沈姝颜低声应下,支撑着夜莺的胳膊慢慢跟着往前走。
皇上走到不远处的凉亭边停下脚,发觉她仍旧紧张的要命,下意识地将语气再放的软了些。
“今日天色不错,你陪朕在亭子里坐会儿?”
沈姝颜咽下口水,手指掐着掌心:“是。”
宫女们侍奉着上了茶水,皇上将面前的果盘往她面前推去,温声开口:“今年新上的贡桔,尝尝。”
沈姝颜压制住狂跳的心口,抬手摸索过来一个握在手心剥皮。
她一言不发,低低垂着脑袋不言语。
一阵寂静过后,皇上率先开口:“你与你小姑母长得很像。”
重生回来的这大半年里,沈姝颜已经听到无数次从不同人口中说出这句话,今日位高权重的两个人都这般感慨,沈姝颜动作顿了顿,心里长久以来想说的话竟打消了自己的惊惧,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