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一事得到缓解后,秦远往棚区去的次数变少了,但他来寻碧星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多,今日骑马明日踏青,起先蒋含娇还陪着去两次,后来干脆放开了手,让它二人单独去玩。
这日秦远又来找碧星,换上一身利落的骑装,扬着手里的马球杆子,身后跟着许允。
碧星一见到人,漾开了笑,跑过去道:“今儿个是要去打马球吗?”
秦远道是,“我先教你,等你打好了,我就带你去参加马会。”
二人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蒋含娇坐在藤椅上给碧云梳小辫儿,许允过来和她说话。
“这几日都不见蒋姑娘往棚区那头去了。”
蒋含娇手不算巧,编小辫的扎法跟打缨络一样,碧云头发细软,要极仔细编着,她将手上一缕发丝处理好才抬起头道:“眼下难民已经有吃有住,我的那些赈粮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刑部刚派了一个衙内一个小吏来过问案事,便不大得空了。”
听说这案子刑部已经受理,许允怔了一怔,方道:“非京城中的案件,一般上报刑部,总要经过个三五月,上下打点,蒋姑娘告的又是官员之子,竟如此顺畅,都已经开始过问了?”
蒋含娇点了点头,道:“是有朋友帮了忙,打过了招呼。”
她没说朋友是谁,许允也绝不会想到是那个曾叫他难堪的承安郡王梁瑾,闻言温煦一笑道:“那看来这位友人定是侠骨热肠,是个十分值得深交的朋友,蒋姑娘可莫要忘了请他吃饭道谢呀。”
毕竟,蒋含娇这事说大虽不算大,可说小也的确不小,金陵一方富足,转运使更是个肥差,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疏通上下打点,也算是帮了一个大忙。
蒋含娇随口敷衍,囫囵嗯了两声。
前门砰地一下开了,原还以为是秦远要和碧星出去,但这动静太大,难免惹人注目,没想到门居然是从外破开,两个健壮的家仆左右两边开了路,一个华服珠翠的中年妇人扬首进来。
这阵仗极大,光天化日之下闯入他人宅院,又是在京城这地界,简直可以用罕见来形容,碧星收拾齐整后正打算出去,见状上前询问。
“你们是谁?干嘛闯进我家里来!”
她小小年纪,却向来不怕事,顾太妃微微一瞥,没把她当回事,倒是秦远认识人,虽也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敬叫了声:“太妃娘娘。”
一听到来人竟是太妃,众人皆是一惊,唯有蒋含娇面色不改,将碧云的头发梳好以后,温声细语让她去房中寻娘亲玩,然后才站了起来。
顾太妃她再熟悉不过,上一世蒋含娇从她手下没少受苦,只是当时碍于她是自己的婆母,又是太妃身份,只得小心侍奉着,但顾太妃眼高于顶,哪里会看上她这样的出身,使小绊子都算是轻的了,她和梁瑾最后走到那一步,其中不少都是拜顾太妃所赐。
原以为自己重来一世,再不会和顾太妃打上交道,未曾想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居然又和她当面碰上了。
顾太妃一眼就看到了那庭中的明媚女子,同为女人,她当然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样一张绝色的小脸蛋,会让多少男人为之神魂颠倒,几乎再没有多想,她心里就打定主意,认定是这女子用美色勾引了自己儿子,才会让他生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眯了眯眼,趾高气扬道:“你就是蒋含娇?”
当众直呼一个姑娘家的名讳,简直就是来者不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蒋含娇和顾太妃有了什么纠葛。
蒋含娇一脸平静,淡然道是,她看了看那几个健壮家仆,“不知太妃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家中,是有什么指教吗?”
顾太妃乃是先帝遗孀,先帝嫔妃不多,能有幸诞育皇嗣的更是屈指可数,除了两个诞育过公主的太妃,也就只剩下她一人,因着这个,京城贵妇哪个见了她不要恭恭敬敬的,甚至于她在皇宫中,皇后跟前也有几分面子,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不敬重过?
但要硬说不敬重,倒也没有,只是顾太妃看不惯别人不对她低眉顺眼的,尤其是一个这样出身的狐媚子。
是以,她一个眼神,身边婢女就上前抬手,打算给她一点教训,“大胆贱民!竟敢勾引承安郡王!”
那意料之中的掌掴声响起,只是并非是落在蒋含娇那如花私玉的脸庞上,而是被反手打了个通红。
那婢女不可置信捂着脸,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稚嫩的小姑娘,居然敢动手打自己。
蒋含娇拿绢子细细擦了手,冷冷睨人一眼,再对顾太妃微微屈身,“君王身份尊贵,怎会被随意勾引!这婢子口出狂言,败坏了太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我替太妃给她一个教训了。”
顾太妃气得脸上青白交加,指甲死死嵌进掌心中,她的婢女就是她的爪牙,这一巴掌不仅是打在一个奴婢身上,更是打在了她身上,“你倒是放肆,居然敢打我的人,难不成以为你那几分姿色,就能笼络住瑾儿,为所欲为不成?!”
许允一个侧身挡在蒋含娇跟前,拱了拱手道:“太妃娘娘,这大梁律法有言,无官府印帖,不得擅闯民宅,不知太妃娘娘前来,可有印帖,所为何事?”
许允身份不高,又不是官家子弟,顾太妃当然不认识他,横了他一眼,讥讽道:“既然有了小情郎,就少缠着我们瑾儿,承安王府,不是你能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