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养马的是个老婆子看到沈寒过来,笑脸婆娑地迎了上去:“沈哥儿,身上可好了?这晚子出来,也不怕招了夜风?”
“嬷嬷不必担忧,我身上早大好了,不妨事的。”说罢沈寒一把抢过了料桶:“嬷嬷快些歇息去吧,我帮你把这些马喂了吧。”
那老婆子见沈寒执意要喂马,便也不推搡作假了,只笑着走开了。
沈寒刚走进马厩,闻见了腥骚冲天的气味,一瞬间就把他熏出来了,这哪里是从小娇养的公子哥受得住的,他只跑到一旁柱子,差点吐了出来。沈寒竟是个倔脾性,答应做的事,岂能半途而废,又轻掂着脚进了马厩,屏气凝神了许久,方才定下心气来,坐在暖暖身旁。
他捋着暖暖的鬃毛,在小马耳旁自语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
暖暖当然不会明白这公子的意思,只咯吱咯吱地嚼起一口黑豆来。
望着指甲上的红色六芒星,沈寒轻叹道:“还有不过三日了,那个劫,要应在谁的身上?”
此时何皎皎在实验室中正凝眉思虑着,这些碎屑里的真菌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激灵,不再自语打趣,目光肃杀清冷起来,看着那案台说道:
“原来如此,你就是凶手。”
第14章 平安夜祭感亡魂
身高不过膝的小矮马暖暖,大口吃着粮草,两只大眼睛不时上抬,滴溜溜望着喂它的沈寒,脖子上串着的银铃,随着口齿嚼动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嘶……咴儿咴儿~~”那小马突然停了口里的嚼头,只气音嘶鸣着,眼神活泼灵动开来。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跑这当马倌来了。”何皎皎一身素衣便服站在马厩前,背着手,神色凝重。
沈寒放下手中的粮袋,拍打着手,一弯身便轻巧钻出了那马厩低矮的茅檐,他急着问道:“何大人几时归的家?那梁大光的案子可告破了?”
“算是破了,只是还需引那凶犯自认。”说罢何皎皎把背着的手举到沈寒面前,那手中提着一个镶贝母漆雕馔盒:“你来帮我。”
“嗨,我帮姐姐是天经地义,哪里用得着谢礼……”沈寒笑面盈盈接过馔盒当即打开:“平安都盐水鸭,芝麻三刀蜜饯,嘿都是我爱吃的……”
“这些是祭品,不是给你吃的。”何皎皎将一写着“京畿府尹何皎皎祭拜”的封条,从袖口掏出来贴在馔盒上:“我没功夫耽搁了,还要去衙门一趟,你可愿意前去墓地?”
沈寒忙一撇嘴,把那馔盒盖好了:“这有什么,平安都人本就喜好夜祭感魂,不就是坟地嘛,谁还怕不成,我又不是没去过……”
“丑时之前将此馔盒,悄无声息放在南桥东半里处的新坟上,那坟上挂着五彩鹤冥帆,很好认。”
沈寒重述了地点,只轻轻点头:“好,我去换夜行衣。”
何皎皎匆匆驾车来到了衙门大牢,那牢头慌忙上前献殷勤:“嘿哟,何大人,这么晚了您也不歇着,上次您交代的那些浪客,我都安排好了,饿不着他们……”
何皎皎一步也不耽搁,只快步往门里走着:“很好,快快将我引至关押万一的牢房。”
待何皎皎赶到时,那万一在牢房中仍是擦眼抹泪的,直脖子喊了一天冤,身上病了,嗓子也哑了。
他见到何皎皎到来,慌腿乱臂地爬到牢门处,又哭天抢地起来:“大人明鉴呐……草民绝没有杀人……”
何皎皎见他狼狈形状,便扶他起来,眼神却依然凌厉向着他:“万一,你可知道梁大光邻家有个新死的女孩儿,唤做灵灵?”
这一问却把万一问哑了,他眼神发直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灵灵……”
过了片刻,那守在大门口的牢头,见何皎皎随着衙役出来了。
何皎皎只灭了火把,吩咐牢头:“把万一放了,让他在平安都城内就医,派人仔细跟着,先不许他回南桥。”
“是”。
夜幕笼罩下的平安都边缘,灯火不明,阴风怒号。
沈寒顺风行了一阵,刚摸到南桥的这片墓地,他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只见一个小丘上,果然挂着五彩的新帆。
他灭了火折子,将馔盒神不知鬼不晓地置于那新坟前,一片漆黑里,心中虽然慌乱,却也摸准了位置。
那白日冲撞了何皎皎的梁家邻农,是个名叫李二鹤的鳏夫。此日正是灵灵的头七,他捧着女儿生前的衣物在家中怅惘失神,过了丑时便该是头七夜祭了,按规矩当去墓前焚烧纸钱木梯,送灵归天。
子时三刻,高头马车威声阵阵地来到了梁家门口,官差衙役高举着火把,引得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凑过来瞧热闹。李二鹤听见了邻家响动,忙开门上前凑近了看。
只见那梁妻迎着何皎皎,几拜跪地,又被何皎皎扶起。
众百姓被官兵拦在外头,只隐约听见“凶犯万一,已认罪伏法”的只言片语,全都高亢激昂起来。
“我早就说那瓷器铺掌柜的万一不正经,啧啧没成想他竟有这个胆子去杀梁大光……”
“可别说我素日只当他是个老实人呢……”
……
那李二鹤听闻凶犯定了是万一,慌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对着何皎皎不停作揖,他满脸的欣慰,那喜气已然溢出了眼眶。
“草民李二鹤拜谢何大人。何大人真是办事有力,不愧民望!小女灵灵的师父梁大光,如今冤仇了结,她泉下有知,也能安魂定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