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盏。
不知道三思有没有买那个戴假发的小秃驴,她要是买了,之后岂不是会去找展陆。
这可糟了,展陆那榆木和尚也说了要来谈兵宴的。
周静池一直注意着虞知行。
她注意到虞知行的视线从方才说了那句不雅的话起,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作为一位道姑的涵养不允许她看得太过露骨,有一眼瞥一眼的,因此并没有看出来虞知行其实早就神游天外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也不过是在发呆。周静池反倒以为他是有意,心下雀跃起来,抓心挠肝似的回想,方才究竟是哪句话令这位一直显得对她没什么兴趣的虞二公子忽然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但一时想不出个结果,只好给虞知行添茶——
“虞公子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虞知行心不在焉:“啊,哦,打架。”
“……”
周静池果断地决定换一个问问题的方式:“登封这边野山的景色不错,虞公子若是有兴趣,明日我们可以相约踏青。”
虞知行:登封的山水太差了,若不是有个少林,他这辈子的都不想来这种没有风情的地方。还是江南好啊,下回要和三思在江南待久一点。
“踏青啊,我看明日可能要下雨,不太妙。”
周静池看了眼窗外绚烂的晚霞,不知眼前这位看起来挺聪明的公子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明日要下雨的。然而此刻,她从小被高高捧起的好胜心丝毫不见踪影,从善如流地道——
“若是下雨,我们可以去城中的茶楼听曲儿。”
不知道三思现在在做什么,明天他该不该去找她。
这姑娘好哄,明早赶城中的集市,去淘点儿新鲜玩意儿带给她。
虞知行:“再说吧。今天都还没过去呢,还早。”
周静池:“虞公子平日和朋友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朋友”这两个字令虞知行脑子里浮现出三思和焦浪及的脸,他想都没想:“打架、吵架、猜谜语,哦,还有做饭。”
周静池:“……”
槽点太多,她一时不知揪住哪一个下手,于是顺从本能地表达出疑惑:“……做饭?”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这位虞公子看着可一点儿都不像会主动下厨的人啊。
虞知行:“是啊,有趣极了。”
周静池看虞知行说这话的时候面带笑意,心下惊讶——难道师父的情报有误?这位虞公子难道竟然是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世家子?
周静池发觉自己可能获得了一个切入点,决定抛弃师父给她灌输的所有关于虞知行的消息,直接从现实入手。
她矜持地微笑道:“做饭的确很有趣。这样看来,小女子与虞公子的爱好相同。只是小女子虽然喜欢做饭,手艺却欠佳,若是能有机会向虞公子讨教,那就再好不过了。”
虞知行婉拒:“抱歉,在这个方面我比较喜欢向别人讨教。”
他决定了,他要跟三思摊牌。
告诉她,他就是虞知行,他就是她嘴里说讨厌的那个“娘娘腔”。
中午那个姓卫的的道士算的那一嘴太烦了,什么桃花运,什么狂蜂浪蝶,通通给他滚远点。
只是三思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又要炸毛。
不能让她连着炸两次。必须得先哄好了,再把事实告诉她。
哦,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何云破,听说他也来了谈兵宴。这个死断袖要是再敢纠缠他,就当着三思的面把他扒皮抽筋浸猪笼。
好想见三思。要是把眼前这个人换成那丫头多好。
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娘曾经谆谆教诲——
“姑娘家生气都是假的,哄了之后继续生的气更是假。脾气急的姑娘最扛不住软磨硬泡的哄。就怕你把她晾那儿,等她自个儿气过了劲儿,你再动作,那就什么都晚了。”
虞知行想到过往和三思相处的日子,忽然打了个哆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等不到明天了,他今晚就要去找她。
对面的周静池还在坚持不懈地找话题:“听说虞公子曾师从琼州不死先生门下,不死先生曾名噪江湖,可惜我从未见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人,还丑。”
周静池:“……”
她注意到窗外传来谈笑声,似乎有人经过:“哎,是云泥居士。”
虞知行正满脑子都是三思,顺着那话头转了个视线,落在窗外。
大约是老天有灵,下一刻,他脑子里的画面便与外头经过的人重合了。
周静池敏锐地发现虞知行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道:“他们大概是要去寻阁。”
虞知行的目光黏在那轮椅旁边和那位白衣盲眼居士有说有笑的三思身上,他站起身。
周静池也连忙起身:“虞公子,你去哪儿?”
虞知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他转过身来,面向周静池。
二人对坐了这么长时间,他现在才真正将目光放在这位白虹观的女修士的身上:“周姑娘,很抱歉,我想起有点急事,现在要去办。”
周静池只当他这是借口:“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去?”
虞知行心想:这话几个时辰前也有人问过我,当时真的是借口,现在却是真的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