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命案,下官报请应天府尹审决,望窦公为亡妻主持公允,严惩凶徒丁氏以命为偿!”李济咬牙说道。
华霄霁早已蹙起了眉头,这时把筷子一拍:“事关人命,的确应当由应天府尹审决。”
兰庭扫了一眼华霄霁,心里顿觉几分古怪。
他一早体会得华霄霁不擅权谋,尤其对于朝堂政务看法实在有失偏颇,不过华霄霁却并非一味的偏执不谙世故,比如当年他的好友吴大贵遇害一案,他还懂得不让吴小郎与吴二贵硬拼,待到时机合适再行上告,足见多少也还知道几分世故人情,明白有的时候不可力博
只能智取。
华霄霁就算不能一眼看穿申氏命案背后的阴谋,总应知察此事并不单纯吧,可竟当场声援李济,似乎这朴直也朴直得太过……矫揉造作了。
但兰庭这时没有闲睱深入剖析华霄霁的言行,他正色道:“李长史,你乃周王内府官员,而今你之家眷又是暂住于殿下的行邸,你之妾室遇害,你当然可以向应天府举告,但亦可以上请殿下裁夺,昨日你并未向应天府举告,偏趁今日公假宴乐时举告,且还有污篾内子之言,本官不得不问你是何居心了。”
“我昨日便多次提出要将丁氏扭送官衙,然顾宜人却一再阻止,下官质疑顾宜人包庇丁氏甚至乃丁氏帮凶有何过错?”
“内子可没有阻止你去告官,阻止的是你不能将你正妻,堂堂外命妇在无罪证确凿下扭送官衙而已,且死者申氏之父,当众相请内子裁夺,内子也的确受殿下委托协佐陶才人掌管行邸事务,关于申氏一案,今日内子已经如实禀知殿下,殿下也打算择日审讯涉案疑凶,可你今日闯宴厅闹扰诽谤,难道没有过错?”兰庭冷冷反驳。
窦章也示意道:“李长史当然有权向应天府衙举告,不过凶徒是谁,应不应当拘问,皆非李长史能够干预,且这里是殿下行邸宴厅,并非应天府公堂,还请李长史先拟状书,按照国法规程递交应天府衙,本官才能受理此案,再请殿下转交一应嫌犯人证。”
李济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他当然不甘愤慨,不过申家父子两却自以为目的已经达成,经这样一番闹场,纵便窦章守口如瓶,其余臣公如孟治,也绝对会把此案声张,他们认为李济已经可以去死了。
申洳琅先含泪劝道:“那顾氏已经遣了几拨人来,勒令将阿妹的尸身迁出吴王宫另择停放出,阿妹虽然暂时不能入土为安,想来她在天之灵也不愿一再受顾氏、丁氏的羞辱,长史……”
“舅兄直至如今难道还不肯称济一声妹夫?”
申洳琅:……
他脸皮薄,当真有些喊不出口。
申师鹄的脸皮却已经修练得金刚不坏了,当真改了称呼:“贤婿待小女如此爱重,小
女在天有灵,也必能含笑瞑目了,还请贤婿节哀吧,此时也不用在意那多过场,先寻个停柩之处,暂且安顿小女遗身,使其亡灵先得超渡。”
李济不由悲从心来。
今日中秋,拜月团圆,但他却不得不将眷侣送去寺观,不能为她治丧,甚至还无能逼令害死爱侣的凶徒毒妇跪其柩前悔罪,这何其的凄惨,何其的恨恸。
这一晚李济带着申氏的二子,去寺观为申氏守灵。
阴阳相隔,不过人魂勉强算是团圆吧。
申氏的亡灵在月下灯前幽浮,一时间也难免几分动容。
毕竟李济还是当真在为她伤心,为了她甚至决心和丁氏反目,这个一度被她厌鄙的男人,其实并非她认为那般无情无义,不像她的父兄……
申氏冷冷看着正在眉来眼去的,她的血缘至亲们。
很多事情,再怎么难以置信这时也已经有了结果,她亲耳听闻了父兄窃窃商量,他们已经决定等李济回到吴王宫就动手了,多适当的时机啊?窦章已经答应了受理这桩命案,嫌犯眼看便会移交应天府,所以丁氏才担心罪行暴露,所以丁氏干脆把李济也毒杀,没了原告,周王就可顺理成章处断此案,那么他们的计划就能够达成。
呵呵,她的血缘至亲,靠着她衣食无忧,靠着她生计不愁,可一旦有了更大的荣华富贵,竟然能够这样毫不犹豫的,践踏着她的尸骨直奔锦绣前程。
累积几世的灵识,原来还是勘不破这般丑恶的人性。
亏他们还敢守着她的灵柩,一声声哭着她的亡灵。
心底早就忍不住洋洋自得了吧,她尸骨未寒,父兄却已在期待大富大贵,怕是昨晚的梦境里,已经是乌纱帽冠、朱袍锦腰的穿戴,高官厚禄的他们,举杯相庆时,是不是还在庆幸多亏生了她这么个女儿?
要不是她还算真得李济几分爱慕,他们哪里对袁箕有任何利用价值?
溟沧路上不等人,再见已无来日,不过能看到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鸡飞蛋打白废力……呵呵,我也就能安心了。
爹爹阿兄,真高兴你们遇见的敌手,不是普通人。
------------
第641章 后悔太迟
申师鹄亲自把李济劝回了吴王宫。
“长史要为小女讨回公道,就不能先让殿下和赵副使抓住把柄,且长史好容易等到了起复的时机,也不能够因此丢了官职,小女亡魂有知,当然也希望长史不受牵连仕途顺遂,如此小女留下的两个孩子日后也才能安好……长史今日便莫在小女灵前耽搁了,速速回吴王宫方为理智,且长史也当笔拟状书递呈应天府衙,提防殿下……受那顾宜人挑唆,先下手造成个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