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拍片的构图相较于他之前站在其他位置上拍的要精致许多,光线也正合适,不会形成光斑。
陈宪肯定,那个人会摄影,而且本事不小。
程之余从走廊上走下来,朝陈宪走过去,他还在地上蹲着,她询问道:“怎么啦,不满意?”
陈宪回神,起身说:“没有。”
“还拍吗?”
“不了,太阳快下山了,你今天也累了。”陈宪把相机递给她,“给你看看下午拍的照片。”
程之余拿过相机,低头翻看了几张,随口说了句:“这几张拍的挺好的。”
陈宪一看,她说的就是最后拍的那几张,脸上的表情稍微变了变。
程之余是学油画的,对于构图她不遑多让,她既然说不错那便是很好。
看完了照片,程之余把相机递回去,迟疑了下问:“刚才那几个人,你认识?”
“哦,那个最高的人,我的镜头就是他转卖的。”
最高的,那就是邵‘横’无疑了。
程之余诧异:“镜头都是他的?”
陈宪点头:“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不懂行,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懂点。”
“嗯?”
陈宪把相机装包里,摆了下手:“不说了,你晚上要干嘛?”
“我和小娴约好一起去画室的。”
陈宪叹口气:“唉,看来我得早早打道回府了。”
程之余无视他故作可怜的姿态:“你早点回新区吧,晚了直达公交就不走了。”
“少操心了,迟了我还能打车回去。”
一阵风起,程之余散落在肩的发丝被吹乱,陈宪抬手帮她拂了拂。
程之余偏了下脑袋,自己用手勾了勾头发。
“之余……”陈宪收回手,低头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嗯?”
陈宪倏然笑了:“没事,就是想让你别再去打工了,我说过好多遍了,你都没听进去。”
“你也少操心了。”程之余回道。
“之余……陈宪?”
陈宪往声源看过去:“哟,这不是苏大美女么。”
苏娴白他一眼:“少来。”她走近,“你们俩怎么在这站着啊?”
程之余回答她:“拍照。”
苏娴明白了,不满地看向陈宪说:“怎么回事啊陈大摄影师,拍照也不叫我,是不是嫌我不够上镜啊?”
“哪能啊,您不是忙嘛。”
“呿,鬼才信你,我知道你就只肯拍之余,高中时就拿着相机追在她后面。”
陈宪挠了下头,偷眼看了下程之余。
程之余只是笑:“说什么呢,你现在站着让他给你拍他也乐意。”
“别,咱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三人站在美院外聊了会儿,陈宪先行离开,程之余和苏娴一起去吃了饭,然后回到宿舍背上画袋和她一起去了画室。
周末的画室人很少,程之余和苏娴熟门熟路地摆好画架,固定好画布。苏娴搬来了椅子坐下,她习惯坐着画,程之余则习惯站着。
程之余一手拿着调色盘,率先往上面挤出了适量的颜料,苏娴一看又是蓝色和白色为主就知道她又要画‘海燕’了。
苏娴看了眼程之余,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在她平静的眸光中消下了声。
或许保持这样,也挺好,她想。
画室里很是安静,只有画笔接触到画布上时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陆续有人走进画室,有人在程之余身边摆了画架,她沉浸在绘画中没有察觉,反倒是苏娴往边上看了眼,一看是孟笑笑,立刻皱了下眉。
孟笑笑只不满地扫了眼程之余,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讥讽,拿出了自己的绘画工具也开始作画。
时间过得很快,程之余专心致志地持着画笔绘图,一晚上的功夫基本上就把一副‘海燕’完整地画出来了。
苏娴想上厕所,悄然起身出了画室。
程之余后退几步仔细地端详整幅画作,拿出新买的软毛笔准备进行最后的润色。
“你是连一把好的画笔都买不起了么?”孟笑笑突然发难。
程之余执笔的手一顿,过了会儿继续拿着画笔收尾,没搭理她。
孟笑笑不满自己被无视,继续逼问:“程之余,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呢,这个画室是学校给我们美术生用的,你经常来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程之余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颊,孟笑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拿着画笔的手还是不停地动着。
还是那幅‘海燕’,蓝的动人心魄。
孟笑笑想起苏娴上次说的话,妒火中烧,冷笑着说:“听说你是清大艺考第一名,怎么最后没报美院呢?你爸妈没钱给你交学费,学美术费钱,你学不起吧?”
程之余的手一抖,力度没控制住,画布上一点突兀的蓝。
她咬了咬唇,最后沉默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把画袋往身后一背,转身看了眼满脸轻蔑的孟笑笑,又往她的画扫了眼。
孟笑笑画的是森林,林中有小溪汩汩,小鹿呦呦,小鸟鸣啭。
“构图不严谨,颜色没搭配好有点落俗,该亮的地方太暗了,该暗的地方太扎眼,该画阴影的地方也没画出来,对光线的把握不到家,小鹿的眼睛没有灵气……”程之余一通点评完看着孟笑笑说,“你这幅画应该是仿柯罗的《枫丹白露森林》画的,再去多临摹临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