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鹰儿哪听得进去对方又说了什么,她只顾着当中这些古怪。忽然,她想起先前王都里盛传的流言,说王后不是晏家女,当时晏家不曾回应,她便与其他人都以为,是晏家对此无稽之谈不懈回应。如今看来,这流言却是真的。
“你、你不是晏华浓!”
“你会武功!”
“你究竟是谁!?”
这问题问得好,问得她痛快,可惜她却不能答。燕妫挑眉轻轻一笑:“褚将军,那就要你自己猜了。”
“……”
“可大约你是猜不到的。”
褚鹰儿头一回看到王后脸上露出阴冷表情,像淬毒的匕首指着眉心一样看得人心惊肉跳,这种表情,绝不可能属于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这是……很多的委屈、憎恨才能凝聚出的表情。
褚鹰儿头一次知道害怕。不是怕死,是怕死得不明不白。
她一把用手抓住那匕首,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流下。她的声音因为惊恐变得嘶哑:“你会武功,一直在跟我装。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王上知不知道你是个假的!”
她的恐慌让燕妫很受用,只轻飘飘应道:“问这么多,我怎么答。”
“王上知不知道你是假的!”这是褚鹰儿最关心的。
“你猜。”
褚鹰儿猜,歧王必是知道的,他二人分明是一伙的。若不然,这把她觊觎的寒芒宝剑又怎会被送给王后,而不是送一把秀气轻巧的,因为王上根本早就知道这个假晏华浓会武。
“呵。”原来她从一开头就落入圈套,注定了输的结局。她不甘心,“告诉我,告诉我,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晓得,你的褚家终将消亡。每一个曾被你们踩在脚下,因你们无辜受伤丧命的人,都会为此叫好。”
歧王、朱乘风、沈夕月,还有许许多多被迫像褚家低头的可怜人……还有本该可以离宫将养的付之涯。
“你胡说!”
“这叫罪有应得。”
面前的女子还在挣扎着,像极了燕妫之前杀过的每一个人。他们临死前都想知道,杀自己的是谁,或者指使杀手杀自己的到底是谁。可是他们从来得不到答案,燕妫的剑素来仁慈,落得快抽得也快。
就像现在的褚鹰儿一样。
没多受一点苦。
不过,只是一剑敲晕了。
第96章
这一晚, 敌我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直到一声高昂的女声喊破夜空——“叛将已被擒拿,尔等缴械不杀”!
燕妫拖着已经被敲晕了头的褚鹰儿,又一次出现在篝火旁。她手执长剑, 眸光之中杀意凛冽, 倒映着跳跃不安的火。
拼杀声嘎然而止, 一切尘埃落定。
次日,清晨。
晏家军兵营又开始喧嚣起来。主将战死, 副将昏迷不醒, 因这猝不及防的溃败,军中一时找不出个可以主持大局的将军。一些小将资历不够,难以服众,却纷纷争起统辖权, 将晏家军分裂成数个派系, 每日都会因为不满对方而引发几次斗殴。
昨日才有几个兵卒急于向自家将军邀功, 竟抄家伙伤了人,今日太阳刚刚冒了头,营地里又打了起来。晏家军又是从北地叛入歧国的, 许多将士家眷尚在北方, 吃了败仗后难免心头浮躁, 若是再没有个能让他们信服追随的主将出现,只怕要军心涣散,成了一支无用之师。
因昨日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有人动刀了,今日这场斗殴渐渐控制不住,即便是三位还算得上有些威信的将领出面制止,效果也不明显。兵器倒是听话丢手了, 该动手也没少见动手,一个个拳头说话,上百人打作一团。
那几个将领料想上头未必派人过来,毕竟这是晏家的私兵,而晏家未必有足够厉害的人来接手,便都想趁此机会壮大自己声望,说不准能临危受命统领大军,再不济混个副将做做也是不错的。于是,也都由着自己下头的人动手,暗中较劲起来。
“报——”
有信使入营。几个将领凑头上去,连忙一起跪令王令,片刻不耽搁,接下王令就聚头拆开一读,想看看派的是哪个人来接管,可会有他们冒头的机会——
王后亲征?
一个个先是呆愣,面面相觑,转瞬间心头又都有了盘算。王后亲征,这可太好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王后正是晏家女,接管晏家军名正言顺,又是一国之母,于危急时刻毅然亲征必能助士气高涨,一扫颓态。只不过,她一介女流,听闻并不会舞刀弄剑,顶多会些兵法皮毛而已,这样的安排于他们来说是极有利的。
只要唬住王后,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现王令已收到,想必王后正快马加鞭赶过来,然她一个弱女子,脚程必定不快,今日应是到不了的。那,今日这场斗殴,就当实战操练了,着几个将领也都懒得多管。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趋利避害之心太甚,他们原是追随晏家来的歧国,对歧国自然没有多少爱国真情。晏家一旦没落,对他们没有好处,可不就都急着出头,反漠视了大局。
几人正要散去,各做些准备迎接王后大驾,却听得哨兵来报,言远处一队人马正往这边靠近,棋兵手中举的大旗上书一个“歧”字,另有一面稍小的紧随其后,写的是个“晏”字。
方才还懒散的几个将领,闻言一愣——王后到了,这么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