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在学堂,都是要挨先生打的。
……二少爷就常常被打。
纸鸢放空心神,重新执笔,刚写了几个字,就听大少爷天外飞来一句——“学个刺绣而已,何须你去求人。”
一点墨落到纸上,刚写的字全污了。
纸鸢:“……”
大少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奴才,我却从没见你真的弯过腰杆子。”
纸鸢:“哪有能直着腰背伺候人的。头不往下低,端碗茶都能泼到您身上。”
大少爷:“我说的是真的腰,真的背吗?不必糊弄我,我又不逼你弯腰。”
纸鸢:“人人都说您是君子,老成稳重。您这样的君子,怎么能逗小女子。”
“不是逗小女子,是逗你,”大少爷挑眉:“我要是在你面前都不能露一点真性情,那日子多没趣。”
纸鸢:“……”
纸鸢不理他了。
大少爷闷笑:“学到王绣娘的绝技,也送我一张帕子?一面绣竹子,一面绣腾飞的纸鸢。好不好?”
大少爷小名竹哥儿,一张帕子,又绣纸鸢又有竹子,成什么了?定情信物吗?
纸鸢做出一副认真练字的模样不说话。
没一会,大少爷就被书童叫走了。府里的主子,数老爷和大少爷最忙。
花灯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到她就噗呲一笑,放下水盆拿过铜镜给她一照。
纸鸢:“……”太过分了!
她额头上有个墨点子,肯定是大少爷点上去的。
还绣帕子!
呵!
下午去王绣娘那里待了两个时辰,饥肠辘辘的回到院子里。大少爷回府了,她故意不去屋里。
团扇提着食盒进屋,打开有两个热菜并两只蒸得红艳艳的螃蟹,一碟子“香斋”的糕点,必是大少爷买回来的。
果然,团扇说:“糕点是大少爷买回来伺候二小姐的……”
戏称她为二小姐的话,倒不是大少爷说出来的。
甭看大少爷在她面前偶尔还有顽皮的时候,但那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但凡有第三个人在,大少爷绝不会取下“世家大公子”的面具。一言一行,皆要有规矩。
这话是出自二少爷的口。
他觉得排行第二很不错,又真心把纸鸢当做妹妹……当做和他一样身份的人。
团扇还在说:“二小姐先垫一垫肚子,容奴婢去热一壶酒来……大少爷!”
“噗通——”
团扇整个人都差点趴到地上去了。
大少爷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桌前,端起螃蟹就往外走。
纸鸢将团扇拉起来,感觉到团扇在发抖,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干什么?”
有这么行礼的吗?
团扇:“刚刚那两声二小姐,有没有叫大少爷听见?”
肯定是听见了。
纸鸢:“没听见。”
她看出来大少爷没生气,不仅不生气,大少爷的心情还格外的好。今天出去遇到好事了?
叫声二小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少爷叫了小半年都不改口。比起叫声二小姐,团扇扑在地上样子更容易触怒大少爷,显得他一个主子多苛待下人似的。
关键是没规矩。
团扇还是很害怕。
纸鸢:“你走吧!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纸鸢说的话没有不兑现的,而且大少爷肯听她的。
团扇立刻放心了。
等纸鸢端着点心盘子出去,大少爷已经就着无边月色拆掉半只蟹了……她最爱的蟹啊!统共两只,就秋日一茬。
她都顾不上填饱肚子,就去拿剩下那只完整的蟹。
手腕被敲了一下。
大少爷:“先吃几块糕,蟹能填饱肚子吗?”
纸鸢就只能先啃着糕饼点心,但闻着大闸蟹的味品,滋味又很不同。
可惜……团扇走了肯定不会回来了。
大少爷没有吩咐上酒,肯定是没酒喝了。
那蟹就少了三分滋味。
正遗憾着,送酒的来了。
只见二少爷提着食盒、酒壶过来了。
“咦,大哥!你怎么在这?”
大少爷温言道:“君佑,这是我的院子,纸鸢我的贴身丫鬟。”
纸鸢敏锐的察觉到——大少爷不高兴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课业繁重,并无多少时间同家人亲近的缘故,大少爷表面上待弟弟不错,实则温情有限……就是对老夫人,大少爷更多的也是敬重,并不亲近。
大少爷其实不喜欢二少爷来院里,更不喜欢二少爷来找她。
可二少爷既然来了,大少爷就绝不会赶他走。
果然,大少爷请弟弟坐下,瞥了眼食盒里整整八只张牙舞爪的蟹,对月举杯,一连喝了三杯凉酒。
结果纸鸢刚拆完一只半的蟹,就着温酒下腹,才品出点味道来,就被大少爷拉起来。
“纸鸢,伺候我歇息。”
大少爷立在一旁,芝兰玉树,含笑张开手,天上的月亮都要落进他的怀里了。
二少爷傻眼:“大哥是不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