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哎呀没办法呀,七月初开始就三不五时下暴雨,茶叶要么烂在山上,要么运在陆上就发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有人生气了:“那不行,多多少少也得有一点吧。我们主人是个品茗行家,今年要用你们家的茶去参加南直隶的斗茶大会呢。”
管事赔笑着说:“天灾呀,实在没有办法,这样吧,东家说今年所有茶场一共只得一百三十斤铁观音,这样,往年五千两左右一斤,今年物稀为贵,一万两一斤。”
“哎唷我去,这不是坐地起价吗?”“就四刚啦,阿拉杭州府的茶商也不敢这么叫价,侬做生意太不厚道了!”“一比吊糟!”
管家无视眼前乱哄哄的人群,揣着手眯着眼说:“就这个价格了喔,有要的客人就举牌子报数吧,出手晚了就没有了哦。”
众人议论不休,大厅里都是商量的声音,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举牌子。
“我要一斤吧。”“三斤打包带走。”“十斤!”
林一闪举了个牌子,说:“五十斤。”
管事笑逐颜开地过来说:“这位贵客,小的这厢有礼了,请问小相公贵姓?”
林一闪说:“敝人免贵姓林。”
管家笑着说:“原来是位娘子,林娘子您打算是现银付讫,还是银票结啊?我们这里不收外省钱庄的银票哦。”
林一闪说:“都可以,但是敝人想要见茶伯。”
“这……”管事正在犹豫,忽然后面有人说道:
“八十斤。”
满座皆惊。
林一闪也回头看去,只见倪孝棠金刀大马地坐在最后方,手里举着牌子,凤目微眯,面无表情。
第23章 一比吊糟
满堂哗然——
“这样茶叶不是不够分了吗?”“哎呀,你们这些有钱的大户,稍稍匀点儿给我们罢。”“一比吊糟!”
倪孝棠改口说:“九十斤。”一下子又加了十斤。
这下更爆炸了。“哎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一比吊糟!”
倪孝棠:“一百斤。”
他旁边是管家倪亨,倪亨上回的伤好了,但是腿瘸了一条,稍微有点跛地走出来,气势汹汹朝这帮人吆喝:“一个两个都给我闭嘴,再废话,捡剩都没你们的!”
管事笑容满面来相劝:“这位客人感谢你照顾我们生意,可是做生意你好我好大家好,也给别人留一点嘛,日后好相见。”
倪孝棠靠在椅背上托着腮说:“爷我做生意从来都是我一个人走阳关道,其他人走独木桥。”
他气势很大,穿着石青色百褶边的曳撒,胸前有一块价值连城的七宝护心镜,光芒闪耀如日中天,其他人看他如此奢华,又一口正宗北方官腔,不敢再接话。
倪孝棠盯着管事看了一会,说:“你拿不了主意,叫茶伯出来和我谈。”
管事犹豫了一下说:“东家出去隔壁的镇子巡视茶场去了,不如客人今夜在这里歇下,我们前去知会他,明天给您回复。”
其他客商知道自己竞争不过,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
林一闪不走,管家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林氏娘子,我们的茶不够卖,您看是匀给这位老爷二十斤呢,还是到别的地方去转转,本县除了咱们家还有许多茶场,您可以去看看官茶。”
“不,我不走也不让,就五十斤。”林一闪不等他说话,掏出一个腰牌放在桌上。
“我们从福州布政司衙门来,过来选今年的贡茶,实话说吧,看上你们家的货了,自己掂量。”
“这……”管事看看里林一闪,又瞅瞅倪孝棠,左右为难。
倪孝棠手里玩着那块竹牌,头也不抬地接话:“匀给她也成,爷今晚就把你们茶场全烧了,叫你们主人改种大瓣蒜去吧,也省得成天在这装。”
这下不叫东家来定夺也不行了,管事苦着脸走了。
沈徵觉得她未免咄咄逼人,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林一闪冲他凤目微闪,流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沈徵忽然醒悟过来——她在跟倪孝棠一唱一和,把茶伯逼出水面。
当晚,倪孝棠和林沈二人住在山庄同一个客院的三间边房,林一闪的房间在沈徵和倪孝棠中间。
睡到半夜,有人咚咚咚来瞧右边房的门,倪亨一脸恶相地打开门,是白天的管事,管事苦着脸带着哭腔说:“这位大老爷,我们没得罪您呀,为什么要这么做,求求您高抬贵手!”
林一闪和沈徵都先后被惊动了,闻声出屋。
倪孝棠本人也睡眼惺忪,一脸莫名。
管事痛哭流涕:“我们家的几个茶场仓库,一夜之间,全都被人烧了!”
林一闪打量倪孝棠。
沈徵本来就和倪孝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此时愤怒地冲过去,揪住他衣领:“你!”
倪亨即刻拔剑架在他脖子上,强硬地说:“放开我们家老爷。”
倪孝棠平静如常:“不是我。”
沈徵怒容满面:“不是你还有谁!”白天他就在说,要烧了这里的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