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慕斯把饭盒洗得干干净净,走之前还委婉建议了清洁问题:“这样能在清新的环境下学习。”
她一走,所有人集体成了闷葫芦。
焦以丹为首的女生们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许久后,才一声不响从橱柜里取出打扫工具,默默收拾门口的垃圾和教室后的惨不忍睹,再无一声揶揄和嘲笑。
她们脸上甚至不存在愤懑和不甘,在理智回归后,似乎收拾残局是理所应当的惩罚。
不需要开口,新的书本和试卷已经送到了手中。
焦以丹像一条蔫了的狗,有气无力躲避她的视线,吐露了一句歉意,狼狈逃走。
因为过于丢盔弃甲,宁枝甚至对轻描淡写的结局升不起半点怒火。
这样就赢了吗?
心里突兀地升腾起不真实感,接着就是疑惑,像往石子投入湖面,荡起点点涟漪。
但好像这就是结束了,其他同学们目睹焦以丹的退却,如同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争,已经证明了本色。
既然打倒了横行霸道的魔王,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宁枝以为,如果这突如其来的欺凌可以停止,她一定会高兴,一定会兴奋,一定会解脱。
这数日的折磨已成了她的梦魇,她不止一次在深夜的噩梦中惊醒,不敢让父母知晓,只能躲在被子里闷声呜咽。
对方想把她存在于学校的空间剥削到窒息,并且做到了。她憎恶焦以丹的排挤和欺凌,更是害怕和恐惧,走进教室前都忍不住在门口徘徊许久。
现在,那些梦寐以求的安慰、同仇敌忾和普通的日子送到了手中,敌人不战自逃。
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大结局,恶毒的继母终于凄惨死去,最后一个句话由“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王子和白雪公主将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结尾,于是曾经的苦痛和悲伤都应该渐渐消失,不复存在。
这样就一干二净了吗?
当这一幕真切到滑稽地出现在眼前,宁枝惊讶地发现,她首先感到的是难以接受。既不觉得开心,也不失落,只是没有感觉。
想笑,但笑不出来。
仿佛可笑极了,反而失去了笑点。
从内心深处涌上的荒诞将一切渲染上了喜剧的色彩,曾经的痛苦与伤感变得一文不值,就像新一轮的讽刺,将她最后的一点自持凌虐到令人怜悯。
这根本就不是胜利,她已经通过完全的胜利而失败。
宁枝看向窗外,穿透茫茫空间,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彻底理解了廉慕斯的一席话。
……果然想爆笑出声。
隔天,午休时间。
教学楼每层都有专供自习用的学习室,许多学生干脆不去食堂,直接在学习室里吃饭。
与其他学生的想象不同,这群本市算得上超级富二代的纨绔们,吃的大多是家里带来的普通菜色,基本来自家里负责家务的阿姨。
“戎哥出去了?”
“买水去了。”
一班的男生把昨天六班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朋友听:“慕斯就过去转了一圈,理都没理焦以丹,差点没把她们吓死。”
有女生握着筷子,夹碗里的鸡蛋,不屑道:“就这胆子还嚣张了两年。”
另一个女生摇摇头:“要我动了慕斯熟的人,我也怕啊。”
“你少听那些假的,慕斯乖乖巧巧的又不惹事,怎么可能有空折腾人。你看她像会搭理那些事的人吗?”亲妈难得做饭就把蛋烧老了,还放多了盐,她内心很苦,但还是徐徐诱导,“要公平对待,不能鄙视有钱人啊。”
女生沉思,思路充满逻辑:“因为不像,所以应该是真的。”
“……”想给这人的脑子鼓鼓掌。
“焦以丹她这么能,没碰过硬茬子?”
“嗨,她只敢对好学生出手。以前有个女的喜欢戎哥,整天追着戎哥跑,说两句话就以为自己是正牌夫人了,不知道嚣张到哪儿去。就因为有钱,焦以丹屁都不敢放一个。”先头的女生撇嘴。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过。”
“对啊,你高一才转过来嘛,都初中的事了,后来转校走了。”
“六班那女生叫什么名字?认识慕斯怎么还被欺负成那德行,难道在扮猪吃老虎?”
“好像叫宁枝?”
“六班的劳动委员吧,有点印象。白白净净的,特别可唉——”
最后一个音节发音失败,顾不得脚背疼痛,对微笑的女友讪讪求饶:“不是,我是说她可矮了。”
有人反应过来,“诶,不就是戎哥看上的那个……”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众人维持着谈笑的动作,面面相觑,彼此表情都十分空白。
半晌,才有人小声喃喃出所有人的心声。
“焦以丹脑子进水了吧……”
“也许男色误国。”有人嘀咕。
“有道理,当初看到戎哥,我以为见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呢。”梦幻地捧着脸,“温柔又体贴的男友,真是太棒了。”
有男生从手机转移了注意力,颇有些拈酸吃醋道:“你还挺浪漫的啊,平日里怎么没见你对王子殿下献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