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尧给了夏如卿一个眼神。
夏如卿就起身笑道。
“小厨房里还煮着羹汤,我要过去看看,你们父子俩先聊!”
说完就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赵君尧强撑着要起身,赵启辰连忙上前搀扶。
赵君尧颤颤巍巍站起来,带着儿子来到了窗边。
他先长长地吸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出来,最后拉着儿子的手,郑重道。
“辰儿,以后……”
“父皇就把这一生的心血,都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维护!”
“是!”
赵启辰心中哽咽。
他太明白了,父皇这就是在交待遗言。
“我从小对你太严苛了些!”
“在你三岁时,曾因你贪睡迟了上学,骂过你!”
“在你五岁时,因你练不好梅花桩,扎不好马步,打过你的手心!”
“在你八岁那年,因你冬天手脚冰冷拉不动弓箭,训斥过你!”
“在你十二岁那年,因为你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狠狠惩罚过你!”
“这些,我都记得!你也还记得吧!”
“你当时,一定很恨我吧!”
当他说完这些话时,整个人已经虚弱得不行。
曾经那么高大挺拔的身躯,那么英俊潇洒的身影,那样恣意张扬意气风发的帝王。
此时此刻竟连站都站不稳。
只能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儿子身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而赵启辰此时。
年轻却不再稚嫩的肩膀,不但能担起他所有的重担,还能担起他的父皇。
此刻的他却已泣不成声。
“我不记得!我都忘了,父皇……”
第1551章 伤离别3
赵君尧忽然笑了笑,身体不知不觉滑落。
赵启辰一边垂泪一边用力将他身体往上扶了扶,又哽咽道。
“父皇!”
“您别说了!”
“我都不记得了,您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赵君尧释然地笑了笑,熟悉的大掌往上够了够,努力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
“辰儿!”
“不论你记不记得,父皇今日只是想告诉你!”
他侧脸看过他,淡淡一笑。
“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卿卿每每因为辰儿受了苦难而偷偷哭泣,而他却总是一副冷硬心肠的模样。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的儿子当时还那么小,他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只是他是皇帝,他的儿子是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这大楚朝的江山!
他不狠下心来怎么能行?
他不知不觉揽过儿子的肩头,继续道。
“我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我不对你狠,以后……那些难管的大臣、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还有周边这些诸邻国,他们……咳咳!他们会对你更狠!”
“广南之事,你都看到了!”
他无力地朝儿子笑了笑。
“我们终究是普通人,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葬送了这么多条人命!”
他郑重地对赵启辰道。
“辰儿你记住!”
“天底下谁都可以不努力,唯有你不行!”
“天底下谁都可以没本事,唯有你不能!”
“你不努力你无能,会有无数人送命的!”
赵启辰垂泪哽咽。
“儿子……多谢父皇教导!”
赵君尧靠在儿子肩头,抬眼看了看他,故作轻松一笑。
“哭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不许落泪!”
赵启辰却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他咬牙坚韧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只有这一回,父皇,只有这一回!”
赵君尧盯着他,良久才喃喃应了个‘好’字。
……
天色刚下过雪,又出暖阳。
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父子两人的身上,清冽而干净。
窗外的雪一点点融化,房檐上寸长的冰柱也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水滴落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声音滴答清脆,清晰可闻。
父子俩在窗前立了许久。
终因赵君尧精神不济,不得不分开。
赵启辰小心翼翼将父皇安置在床榻上,拉着他枯瘦的手不肯离去。
赵君尧从容一笑。
“不必留恋,你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
至于其他的孩子们,他知道他们都好,就足矣!
乐儿家境圆满,膝下儿女双全,夫君疼爱,又有辰儿这个哥哥护着,她比世间任何女子过得都好。
珩儿和晔儿,他们志在四方,是好事。
辰儿他是皇帝,国泰民安,大楚强盛。
如此说来,他了无遗憾,再无牵挂。
剩下的时间,他不是太上皇,不是父亲,更不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