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看见她掩嘴嘿嘿偷笑的模样,陆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轻易被套出话来,无奈撇撇嘴,“章沅,你啊,真是一肚子坏水。”
章沅笑的越发得意。
在学校的日子渐渐所剩无几,陆希找工作并不顺利,为了不耽误答辩,她开始减少了去招聘会的次数,开始窝在宿舍里准备开题报告和答辩事宜。
章沅和纪文心平时爱玩,但到了最后关头,也晓得分寸,有些事可以暂时搁一搁,可有些事不可以。她们学了四年,要是连最起码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都拿不到,将来只怕走到哪里都无法交代,于是也慢慢的收敛顽性,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论文答辩的准备中。
事实上,任小颉的论文是最早通过系里审核的那一批,师大素来以教学严谨著称,一向秉持严进严出的政策,想要找枪手或走其他途径蒙混过关那简直是想都别想的事,因而大部分的学生在写论文的过程中都遭遇过困难和瓶颈,陆希自己的论文就是经过导师几次三番的指点和批评才不至于重写。章沅和纪文心则很不幸运,都被导师勒令重写过。
三个人一起呆在宿舍,总是埋头背论文,也有枯燥发闷的时候,章沅就拿出扑克牌来玩掼蛋,然而任小颉莫名其妙地离开宿舍好些天仍也不回来,就出现三缺一的局面,纪文心也想打发时间,便常常主动去隔壁宿舍凑人。
一天牌局打得正尽兴,任小颉突然推门进来,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见几位舍友嘻嘻哈哈忘我玩牌的样子,她之前一直努力压制的东西突然就爆发了,走到书柜前操起她那本厚重的GRE就砸到了她们临时摆设的牌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重响。
这毫无预兆的响声几乎惊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隔壁宿舍被纪文心拉来凑数的那个女生见情势不对,略略打了声招呼就闪人逃了出去。
而陆希和章沅则怔忪地齐齐望向几天未归的舍友,脑子里都有着同样的疑问,小颉她怎么了?
记忆以来,任小颉一直是个理智冷静,有耐心又要强好学的女生,她进入师大军训的第一天就立下了出国留学的目标,也从没有这样当众失态反常过,她消失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沅最先回过神来,不知死活地凑到任小颉面前,拿手晃了晃:“喂,小颉,你怎么了?”
要是在以前,任小颉为了什么事跟她发飙,她还会愤愤地回她一句:“臭四眼婆。”
这会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陆希见任小颉神情落寞悲郁,只听见她连连的喘息声,却听不见她说一句话,觉得事态也许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也关切地抚着舍友的肩问:“是啊,小颉,你几天没回来,我们很不放心。”
任小颉还是郁郁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纪文心忍不住了,拿话揶了两句:“喂,看你这火烧眉毛的样子,难不成是中暑了,或者那个来了?”
谁知道她这一说,任小颉的呼吸越来越重,重到几乎咬牙切齿的喊出声来:“纪文心,别以为你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钱人,你们只会用卑鄙的手段夺取属于别人的东西,根本就是不能自食其力的社会蛀虫。”
本是好心的玩笑话,却引来了人家的泼口大骂,纪文心只觉得愤怒异常外加莫名其妙,也不示弱地提尖嗓子:“你吃错什么药了,要不不回来,一回来就在这边发神经病。”
陆希和章沅见任小颉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心知情况再不收敛,就要失控了,心照不宣地提前防范起来,一个拉着纪文心,一个拉着任小颉。
“我就是要对你这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发神经怎么了?”虽被死死拉着,任小颉仍是憋红了脸说出来。
纪文心平时软绵绵的,这会倒是大力地挣脱着陆希的束缚:“你说什么?”
“我说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深藏不露!”任小颉额前的青筋若隐若现,似乎真的受了很大刺激。
纪文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探问道:“你是说……”
话未说完,却被任小颉厉声打断:“对,你成为系里唯一一个拿到公费留学名额人,真的该好好恭喜你。”
陆希和章沅俱是被这个事实意外地怔住了,从来没有出国打算的纪文心怎么会拿到出国名额?谁都知道系里这次只有一个名额,那么一直为出国努力准备的任小颉怎么办?
“小颉,那你……”陆希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任小颉这会儿颓然安静了下来,缓缓道:“我……我的出国申请没有成功。”
声音已然带着难掩的痛楚和哽咽。
章沅蓦地失声问:“啊?事情怎么会这样,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机会很大吗,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任小颉黯然地叹了叹气,“我想来想去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明白了,也许是我家的背景不如人吧,某人的爸爸妈妈在机关担任要职,这是我一辈子赶不上的。”
这个某人,陆希和章沅都知道是指谁,她们宿舍有这样背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纪文心。
大家都不再说话,因为心里都有一些沉重,这突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们这些年轻人从未正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