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你少来,”纪文心从床头拿起一只外形精美的淡紫色磨砂玻璃瓶,把有英文商标的那一面对着章沅,眼里有自得之色,“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款面膜你难道没听说过?”
饶是家里条件不错,可章沅从来不把时间花在打扮上,进进出出都是素颜朝天,平日里也就是爱吃贪玩,她对化妆品品牌自然是处于一种它认识你,你不认识它的状态,于是大手一挥:“别拿英文来唬我,我四级考了四次,要不是小颉晚自习的时候给我一堆资料恶补,我都不一定过。”
纪文心屏住笑,一边把面膜瓶子放回原先的位置,一边补充道:“你不识货不要紧,见了一次以后就知道了,这款是我妈去香港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千块钱,就那么一小瓶,明星们都用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
她这样强调,章沅反而愈加不屑:“那可不一定,现在外面的假大牌可多着呢。”
“嗳,我说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没啥意思你会说这样的话?” 纪文心声音里多了些许与之争锋的意味,“章沅,是不是你家里有钱,就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啊?”
“嘿嘿。”
章沅咧嘴笑,似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仗着人高胳膊长的优势,伸手往纪文心脸上胡乱一抹,抹下一块面膜泥,在鼻子上凑了凑:“哟,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干嘛这么较真啊,真是的,也不知道赵一端那么个老实巴交的家伙怎么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气,难道就是因为你比较好看?”
低低喃喃的碎言碎语足以惹毛纪文心,面膜泥遮住的眉骨处有了上挑的动作,“你管我!” 她几乎冲章沅吼了起来。
章沅却是抹了抹鼻子回:“我才懒得管你,我是替人家赵一端的未来担心。”
“赵一端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替他操心?”纪文心在上铺窝着,活动受局限,干脆扶着床梯爬了下来。
话题不知何时越扯越远,已经超出了章沅之前的意图,本来她接完陆妈那通电话是想告诉纪文心关于陆希的新发现,却不知不觉和对方斗起嘴来,此刻听了这突如的质问,一时呛得接不上话,是啊,赵一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纪文心却有所醒悟似的,突然拔尖了声音说:“难怪,难怪,看来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章沅纳闷。
“你心里有什么鬼,你自己清楚。”
从来章沅都是藏不住脾气的,纪文心的话说得半遮半掩,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她不仅莫名其妙,还愤愤不悦,“你别这样含沙射影的,有本事把话说明白。”
“我怕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难不成跟你那个赵一端有关?”
纪文心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章沅已是了然,不禁皱眉:“可我真不知道我哪碍着你和赵一端了?”
“你现在是没碍着我们,但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
“我和那个家伙话都没说过几句,我想什么啦我?莫名其妙!”
“可是曾经有人告诉我,你特别后悔,就后悔没比我早一步抢到他……” 纪文心脸上的表情被厚重的面膜遮住,已经看不出喜怒。
如果说章沅原先还有些许激动和愤懑,这会儿倒安静无谓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便坦坦荡荡道:“我是说过类似的话,但绝对没夸张到那个地步。”她弯而细长的眼晴里闪着明晃晃的光,似乎一点儿不在乎被撂开牌受质问的尴尬,只淡淡地问了一个问题:“这是谁告诉你的?陆希,还是任小颉?”
纪文心不再做声解释。
章沅忽而瞥见对面桌子上,陆希整齐码放的论文资料和书柜上贴着的宿舍全家福照片,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摇头:“怎么会是陆希呢,她那人一向讲究以和为贵,又不爱管闲事,我看,这事八成是任小颉那四眼婆多的嘴。”
“你先别管谁告诉我的——”纪文心随即打断,她扬起下巴,满带警告意味,“章沅,你应该听过男生们之间流传的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欺,同理,好朋友的男朋友也是不可以觊觎的,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听了这话,章沅不以为然,反倒是要笑出来,“切,谁跟你是好朋友。”又见纪文心鼻子部位的面膜泥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块下来,模样很是滑稽,便愈发玩世不恭地说:“你别敷了面膜不够,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今天就告诉你,就算曾经有谁在你面前说过什么,那也不过是我随口一句玩笑话,你不至于就紧张成这样。你把姓赵的那个家伙当做稀世珍宝藏着掖着,我章沅还真就看不上!真是的,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的眼光啊,得瑟!”
“你……”纪文心感到一股气流正在胸腔里逆行着,她尽可能压住急促的呼吸,保持好一贯的涵养:“章沅,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章沅耸了耸肩,仍是不屑:“我记不住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不仅耍赖,还少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