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战事起,父王带兵亲征,北昌的行宫中再没有能护住他的人。
周时生思虑后以病重为由,请求暗中至长安城看病。在这个过程中,他遇见了南烟同她的母亲炳熙。
炳熙其实同他母妃很像,也是被男人伤了心的女人。
但两人的选择完全不同。一个选择离那个男人远些,将全部的精力花在女儿身上,想要女儿生活幸福安康。一个将精力花费在儿子身子,却是为了培养儿子与他的父亲去争斗。
周时生对此看的清清楚楚,但南烟不明白。
那时的南烟……很傻!
她想要父母恩爱,想要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想要身边的人都注意她,爱她。
这其实是年少的人正常的想法。
或许周时生曾经有那么一瞬也期待着父母真心待他,他不必时刻防备着自己的兄弟,可以真心的在父亲面前邀宠,只为爱,而非权利。
但周时生不确认他是否曾有过这种时刻,毕竟他母妃被父王伤的太早,他也早早的变成了他母妃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
遇见南烟时,周时生十岁,少年早成,但再早成还是比南烟小了四岁。
因为南易、炳熙讨好他,南烟为此时常来找他,缠着他一道下棋,两人逐渐熟悉后,周时生发现自己其实挺羡慕南烟的。
这人心思单纯,生活中只有难过没有恐惧。
这种羡慕的感觉未持续多久,孟养的出现让周时生重新认识了南烟。
他发现南烟这人着实是神奇!
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认人做弟弟?随随便便就将一颗真心奉上,毫无保留的对一个前一刻还是陌生人的少年好呢?!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周时生看来,这是违背人性的。
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背后,必定有特殊的理由和目的。
周时生暗中观察了南烟很久,直到他离开南府,他才不得不确认南烟确确实实只是单纯的因着孟养答应做她弟弟便开始一味的对他好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在城西砖瓦窑,南烟为他系上的斗篷。
她是真心的罢!
和南易、炳熙不同,她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只是单纯的心疼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少年,担心他冷。
周时生想,做南烟的弟弟一定很幸福,因为她会待那个人好。但做他的姐姐却不一定了,他的未来毫无着落,身边群狼环视,同他沾上关系能讨得什么好呢。
在他的父王逼宫成功后,他回到了皇宫。在接下来三年多的时间里,因着一些原因,他时常听见南烟的消息。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没爱上南烟,但已经深深的知道了这个人的好。
*
柳嫣落胎后,南烟曾去宁王府看望过这个女人。从宁王府出去顺道又去探望了癞子与景儿的孩子,两人前年成亲,年初诞下一女。因着一阵耽搁,她回到太子府时,夜已经深了。
太子府灯火通明,一进门,隐有人声传来。
南烟巡着声音找去,最终在大堂庭院发现了坐在木椅上发呆的周时生,以及两侧战战兢兢坐着的两对夫妻。
入夏,天气逐渐燥热。
周时生宴客有时选在水榭,有时选在凉亭,在大堂庭院宴客虽场地宽阔些,也凉快,但……是否太过不正式?
南烟怀着一腔疑问缓步走去,离的近了,看见在灯火下面目如玉的周时生,突然觉得这人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周时生单手支着脑袋,察觉南烟走近也只是淡淡的瞥了眼,低声道:“回来了。”
他眼神迷蒙,半张脸被他撑出了红痕,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嗯。”
南烟颔首,察觉他应当是喝酒了,一身酒气,有点熏人。
南烟稍稍离远了些,这才得空朝宾客仔细看去,视线一扫,对上下方施岚风与马树乔惊疑又惊喜的目光,心中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是?”南烟问道,“…这是在宴客吗?”
周时生颔首,稍稍坐正了些,伸手一点,懒懒散散的指向施岚风,道:“这是你旧日同窗罢,年初时已生下长子,你们似乎还未曾好好聚一聚。”
施岚风会意,双手抱着孩子,炫耀似的同妻子缓步上前走至南烟身前,恭恭敬敬的将怀里的小宝贝递到南烟身前。
南烟…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小孩的肉手,又同施岚风夫妻说了会体己话。
她的身份虽未刻意瞒着,但也…不必这般张扬罢?还嫌这段时日将皇上气的不够!南烟瞪了周时生一眼,再说她的旧日同窗多了去了,怎的不请关系好的如俞宗衍来家中,反是请了施岚风、马树乔夫妻。
她心中不解,这时,施岚风携妻子缓步退离。
马树乔顺势一手牵着四岁的儿子,一手牵着怀孕的娇妻上前,舔着一张胖嘟嘟的脸看着南烟,一脸花痴,喜滋滋道:“微臣参加太子妃娘娘,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啊!”
一句话出口,马树乔妻子的脸色立即变了变,他未察觉,周时生却是醉醺醺的冷笑了一声。
既是周时生主动宴客,又是往日同窗。周时生如今醉酒无法主事,南烟只得担起女主人的态势,大气的同马树乔的长子询问了几句日常,又同他妻子聊了几句,只是不理会马树乔。
马树乔离南烟很近,一直看着她的脸。他觉得女人的脸同男人便是不一样,两人年纪都差不多,但南烟的脸看着就是要年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