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满脸关切,甄大夫暗舒一口气,捻了捻胡须,笑得喜气洋洋,“是有些滑脉的迹象……恭喜啊恭喜。”
甄大夫笑呵呵的说完,挎了医箱出门。贺长云回神过来,压着情绪,展臂送甄大夫。
滑脉?
她果真怀孕了?
安和眨眨眼,低下头,右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肚皮,动作极其轻柔。她原以为,她这辈子,都要孤苦伶仃的漂泊下去,上天却看不过眼,路途半刻,给了她一个往后的倚靠。
前半生,她亲人缘薄;后半程,她一定好好待这个孩子。
只不知道,贺长云要如何。庶子长于嫡子,名门之大忌。他应该不可能,为了还未成型的孩子,惹恼林安秋。
思及此,嘴角翘起的弧度淡下,安和大喘几声,攥紧拳头,面色如霜。
贺长云感恩戴德的送大夫出门,再回来,手里拎了一串药包,走到安和面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这个孩子……”
瞧见他手里拎着的药包,安和瞳孔缩了缩,别过脸,攥紧衣角,强撑着镇定,“你想说什么?”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又是怎么办?”贺长云步步紧逼,“这事拖不得。”
“你不要再说了。”安和猛地转脸,看着他,眉间微蹙,态度头一次的极为强硬,“我不会听你的。”
贺长云捏紧拳头,半晌,才颓废着松开,“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安和木着脸,“我要生下来。”
生下来?
她说她要生下来?
浑身力气被人抽空,脑袋里紧绷的一根炫断裂,嘣一声,弹得贺长云神志清明。紧绷的肩头松软下来,贺长云如释重负的笑笑,嗯一声,走回桌边,继续捧了书读。
安和瞧着他突的悠闲下来的模样,不安的眨眨眼,走去他身边,“你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长云老神在在,“反正我说了也没用,你又不听我的。”
他用她的话堵她,安和一时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见安和吃瘪,贺长云笑意更深,右掌扶上安和平坦的小腹,神色温柔,“你也不用听我的意见,毕竟我现在,是你养着的,不是吗?”
——
孩子很乖,整个孕期平稳度过,贺家、林家,无一动静。安和自己都没想到过,这个过程,会如此顺利。她想着这些事,转脸微挣一下,伸出手去碰宝宝的手。刚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小婴儿,热乎乎的一团肉,软得不像话。
她看了会儿,眉眼舒展开。伶香也跟着看过去,伸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逗弄,嘴里哎呦哎呦,喜笑颜开,“我的宝贝外甥哦,看看这小鼻子,小嘴巴,再看看这双大眼睛,简直了……”
不要钱的夸赞泉水般咕嘟嘟从伶香嘴里冒出来。
安和笑笑,下面隐隐的疼,她捂着肚子,不以为然,“哪有你说的那般好看?”她瞧着,也就一团热乎乎的软肉罢了。
“怎么没有了?”伶香挺直脊背,双眼圆瞪,“你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孩子长得像爹。贺督军长得多好看?这孩子,就和他一个模子出来的……”
没成想是这样个看法,安和但笑不语。也是,若贺长云长得不好看,她那时候,也不会眼巴巴的待在小院,没日没夜的盼着他来寻她。
想起过往种种,安和叹一声,无怨也无恨。过去的便过去了,总是念着过往的苦楚,只会越过越难过。人总要朝前看的。再说,贺长云现在待她,真的不错。扒开伤疤给他人看,伤己又伤人,何必呢……
瞧着安和深思飘渺的模样,伶香轻咳一声,将安和的注意力拉回来。她瞥一眼门口,循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父子两长得一模一样,放谁面前,谁都不会认错。……两人长得这么像,贺家人一眼便知,不会否认的。你就没想过,让孩子认祖归宗?”最后一句,伶香压低了声音。
孩子认祖归宗,她也可进贺府为妾,有个安稳的额归宿。千绕万绕,又绕回了这个话题。
安和笑意尽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孩子的手,摇头道:“他们贺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再说,贺家同意,林家也不会同意。”林安秋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
她怀孕十月,贺林两家未上门,怕是贺长云藏的严实,无人知晓。若两家人知道了,小院定不会如此平静。
“唉,算了。我劝不了你,你想怎么怎么吧。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一个孩子,还能养不起么?再说,不还有贺督军那个冤大头么……”伶香自说自话的安慰自己,屋门吱呀一声,她立时住了嘴,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找补。
“哎呀,方才尿脏的尿布还没洗,我出去洗一下。”怕方才的话被贺长云听了去,伶香看都不敢看贺长云,拿了尿布一矮身,钻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贺长云奇怪的看一眼伶香,走去床边坐下,伸手挠孩子下巴,逗得孩子鹅鹅鹅。
“今日身体可好了些?”他刚下朝回来,身上还有股清晨间露水的微凉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