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面对满桌的佳肴,孩子们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就溜去看春节晚会了。
大人们仍在饭桌上喝酒吃菜,话家常。
苏起看晚会看到一半,没兴趣了,去找李枫然和路子灏。他们那边也是孩子们在看电视,大人们仍在桌上喝酒。年夜饭不吃个三四小时是散不了场的
几人一商量,找康提要了钥匙,又跑去梁水的阁楼上玩大富翁去了。
苏起拿塑料袋拎了两大包零食,对李枫然说:“吃我的。”
李枫然:“好。”乖乖拿了一袋旺仔小馒头。
上了楼,苏起看到那一帘千纸鹤仍挂在门上。不知不觉,好像已是两三年前的夏天。到如今,纸鹤都有些褪色了。
秘密仍在。
她推门进去,梁水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迎面一股潮湿的木香,但衣柜书桌床单依然干净整洁。可见康提忙成那样,也时常打扫。
苏起进去放下塑料袋,笑道:“以后这里或许会变成梁水故居。哈哈。”
林声说:“水子要成了冠军,记者一定会来采访他住的地方。”
苏起环顾四周,二十多平米的阁楼,对南江巷这群房间只有几平米的孩子们来说,简直是豪宅。
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梁水的房间,看到崭新的闪着原木色油漆光芒的大衣柜,大书桌,大木床,床头柜,五斗柜,电视机柜还有大沙发时,她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的房间。他的阁楼前后都有窗户,一头看南江巷的红瓦,一头看堤坝背面的青草坡。夏天两头木窗打开,穿堂风吹得衣衫鼓鼓囊囊,比电风扇都清爽。
如今时光荏苒,十多年就轻飘飘地过去了。
曾经墙上贴的儿童拼音表整体认读音节表早被科比林俊杰周杰伦的海报覆盖,曾经崭新时髦的家具也掉了漆。但因漆掉干净了,露出里头实木的颜色,反而有另一种岁月抚过的至简之美。
路子灏坐下来,叹了口气,说:“我想水子了。”
大家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
然而,成长必将是个分别的过程。这个道理,他们比儿时明白。
孩子们玩了不知多久,快到深夜时,各家亲戚散去,大人们又到康提家集合,南江大分队的男人女人们再度摆上水果干果啤酒红酒卤菜小食,唱起了卡拉ok。
楼下的前奏一响起,苏起就无意识地跟着唱:“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水起又潮落。”
林声也哼起来:“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
玩游戏,听歌,吃零食,晚会小品当背景音。夜越来越深,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楼下,程英英喊:“七七,叫大家下来,准备吃汤圆了!”
除夕零点前吃汤圆是南江巷家家户户的传统,寓意团团圆圆。
一串少年少女们奔下楼,爸爸们忙着清理餐桌茶几,妈妈们把热气腾腾的米酒汤圆端上桌。
一阵脚步声中,传来敲门声。
苏落耳朵最尖:“有人敲门。”
安静了一秒。
咚咚咚。
没听错。
“谁呀?”陈燕离得最近,拉开门,梁水一头的雪,黑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冻得通红,打招呼呼出一团热气:“燕子阿姨过年好。”
陈燕尖叫:“康提!看看谁回来了!”
整个屋子沸腾起来:“哎呀,水砸!”
“水砸回来了!”
“还端什么汤圆啊,快过来!”
“今天南江巷真团圆啦!”
康提循声从后屋过来,一见着梁水,眼圈霎时红了,上去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也不说一声,还给我搞惊喜呢!”
梁水搂着他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说:“临时请的假。”
程英英笑:“你妈妈刚才煮汤圆的时候想到你,还哭了呢。”
康提:“放屁,明明是烟熏的。”
“你居然哭?羞不羞?”梁水低头看着自己妈妈,毫不客气地鄙视她。气得康提又打了他一下。
林家民:“梁水是落的哪个机场啊?”
李援平:“火车票是……”
梁水一边应承着各位叔叔阿姨伙伴们的问候,一边目光不经意扫向苏起。
苏起站在餐桌边,微笑等着。
刚才梁水一进来她就冲过去喊了声:“水砸!”梁水刚回头看她,目光匆忙对上还来不及说话,林家民就拉着他问候,大人们都围着。苏起挤不进去,就退一边了。
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外套,里头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好看极了。也不知是半年未见,还是户外天气太冷,他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像被冰雪洗过一般,脸颊也被风吹得有些冷冽,人似乎比半年前更清俊了,眉峰鼻梁的弧度更挺拔了。
苏起还在偷偷观察着,就见他跟人说着话,目光却移过来,看了她一眼,很轻的眼神,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移开。
苏起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跳微乱,不自觉摸了摸脸,又赶紧扭头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没有饼干渣辣条油芝麻糊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程英英递了碗汤圆在她手里:“快吃,过会儿冷了。”又大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大人们孩子们全捧着汤圆碗祝福,梁水刚放下行李,手里便塞了个碗。康提咂舌:“你看你手冻的,衣服穿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