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驻队军官,脸色黑沉,听说队里已经对这件事下了决定,于是过来看看。见到白杏儿这么说,摆摆手说道:“不急,偷土豆种子这事儿还没有调查清楚呢。再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自然有该管的人管,没有你们自己审判的道理。”
“当然这事儿我们也不插手,已经找人叫了派出所的民警过来,看他调查之后怎么说。”
队长能怎么说?这件事无论是怎么发生的,那一家子已经赖定这个孤女了,一方面害怕吃了土豆东窗事发,怕人家驻村军干部来算账。
另一方面也的确怨恨上了白杏,这丫头是个锯嘴葫芦,不会讨好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儿,那一家子叔叔婶婶也不是什么和善性子,就知道奴役侄女,说句不该说的话,比那旧社会使唤长工还厉害呢。
这些人不懂,赶走是对白杏儿最好的归宿了。
千言万语只剩一声叹息,队长长叹一口气,行吧,到时候查清楚了,要是白杏儿还是想走,他再把今年的工分换算成粮食给她带上,让她远走高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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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言和李明海很快就到了白庄,李明言脸上已经红扑扑的,晚上吃的饭,算是运动消化完毕。
路过好几个村庄,除了听到几声狗叫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可是到了白庄热闹的仿佛是一个集市一样。
小兵指引着他们到了一户人家,其实不用指,顺着声音的来源就知道了,月光下一群人或蹲或站,一个老婆子衣衫都乱了,坐在地上捶地,嘴巴大张,面朝上发出哀鸣。
“赖孩奶,别在这儿坐着了,给赖孩灌点儿喝的,昏了一天了,就是个好好的人也顶不住啊。”
被称作赖孩奶奶的就是白杏的奶奶了,她已经坐在院子里嚎了一天了,孩子刚恶心想吐又昏过去的时候她拿着菜刀对大儿子留下的女儿喊打喊杀的背庄子上的人劝住了,她早就觉得这个孙女是个丧门星,克父克母的。
这下说什么也要把她给撵出去。
家里的孩子也就大孙子赖孩吃的最多,昏了过去,没有想到,两个儿媳妇也昏过去了,显然也是吃了很多的绿土豆导致的,现在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的。
这两个儿媳妇也是个又懒又馋的,完全没有杏儿的娘能干听话,眼里一点儿活儿都没有,这次明明就给她们两个盛了一小勺土豆,按理说吃了不会又这么严重的反应,可是偏偏她们也倒了,像自己这个样子吃了一块儿两块儿的绝对没有啥事情。
她去自己藏食物的地方一看,明显就是被人动过了。
两个儿媳妇倒了她也心疼,毕竟再给儿子找媳妇也是费钱的,可是更叫人心疼的是已经十三四的大孙子,怎么就没有了呢。
都怪白杏儿这个死丫头,想到这里,她都想拿刀砍死那个死丫头算罢,省的在家里惹嫌隙,多这一口子,家里几张嘴就要匀出来一口去喂她。
白老二和白老三在一旁抽烟不吭声,他们两个和老娘一样,没有吃多少,一天都在墙角蹲着,不知道怎么办。白杏儿没在家里,老娘也没有心情做饭,他们也只有饿着,家里剩下的粮食真的不多了。
李明言看到这一大家子乱糟糟的就头疼,一家子里有什么事儿,看热闹的,劝架的,就都来了,什么人都有。
一路上小兵已经将这家的情况尽数说清楚明白,他的意思是,白杏儿是无辜的,这土豆中毒极少有死人的,白杏家的情况他们也都了解一些,知道白杏说是婶婶还有奶奶让她去偷土豆就是实情,这姑娘在别人的评价里一直是胆小的,根本不可能故意去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们却不知道,在昨天的那个深夜里,在有心人的怂恿下,白杏的确动过那个恶毒的念头,可是又因为心底的良善,没有听从婶婶的话,多挖一些回去,想着只尝一点儿,开会的时候她有认真听,知道少量的食用中毒轻微,可以自愈,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到时候婶婶得到了教训,说不定唆使她偷大队里的粮食的事情,还能少一点。
李明海听说之后立刻点点头,怎么办事心里已经差不多有谱。
刚解放十年,很多地方还在延续以前的那老一套,没有什么法治的观念,家里进贼了逮住打一顿算完,没打死算好的。按理说男女平等了,新社会了,父母双亡只剩一个女儿的情况,怎么也该是女孩子继承房子,可是在农村如果没有嫡亲的叔伯撑腰,那一个家的血都能被邻里吸干净了。
见到几个生面孔过来,小兵又介绍他们说是派出所的,村民们的目光就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坐在地上的老婆子叫嚷道:“叫派出所的人来又啥用,叫他去找白杏那个死丫头去,就是她一直记恨我叫她干活了,想着毒害一家子,也不想想我养活一家人容易吗,谁家的闺女儿不干活儿啊,不干活儿上哪儿挣那一口吃的啊~”
说着说着拉长腔还唱了起来。
李明言:…………
“不是说毒死人了嘛,那人呢?”
地下坐着的老婆子不能沟通,有邻居替她说话:“西屋的床上躺着呢,咋叫都不醒,昏过去了。”
说着引着两个进了西屋,西屋里排排睡着三个人,都昏迷了,和睡着一模一样。翻翻眼皮,的确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