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现仁不耐烦地说道:“想知道那个小畜生的消息,就别来烦我。”邓现仁匆匆而去,徒留柳氏在原地自怨自艾。
柳氏身旁的仆妇见柳氏又开始怅惘,气着说道:“老爷真是一如既往的臭脾气,夫人千万别在意。”
“我是担心仲棋。”柳氏慢慢地走回卧房,“妹妹这辈子拼了性命才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若是照顾不好,怎么对得起她的临终托孤呢?”
“不过,夫人,奴婢真觉得这事很邪门。”仆妇环顾四周,见无人后继续说道:“当初彤言姑娘和那书生私奔,如今仲棋少爷又带着絮如姑娘私奔……是不是彤言姑娘无德的私奔行径惹怒了先祖,即使彤言姑娘死了,先祖也没放过她,把这报应报在了仲棋少爷身上。”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不对劲儿。”柳氏感觉自己有些头疼,心也有些疼,急切地说道:“那咱们赶紧去佛堂拜一拜吧。仲棋这孩子实在是可怜,父母双亡,即使在府中长大,老爷又特别嫌弃他是奸生子……我决定了,等他这次回来,我就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也让他去拜祭她的亲生母亲。”
仆妇催促道:“夫人,先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去吧,除了烧香,再亲手抄些佛经。”
柳氏听此赶紧快步奔向佛堂。
※※※
阴冷的天牢内,耿曦月双眼无神地靠在墙上,静止的犹如石像,旁边不时窜过的老鼠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耿曦月忽然紧皱起眉头,然后捂住腹部,虽然疼痛难忍,但是耿曦月未曾呼救,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痛苦都因为刚才她服用的毒药。
可是疼痛感要比想象中的强烈太多,那种感觉就像是五脏六腑在慢慢地被腐蚀掉,一点一块慢慢地让她痛到极致,渐渐地,清丽的容颜满是狰狞的表情,也终于开始不停地“哎呦”发泄自己的痛感。
“大姐。”耿曦月疼的几乎发昏,但是她还是听到有人唤她“大姐”,谁?
耿曦月挣扎着抬起头,看着牢房外身批黑色披风的人,虽然从天牢另一侧传过来的烛光很是微弱,但是耿曦月还是看清,此人正是耿茜茹。
“你,你怎么在这里?”耿曦月心里是翻山倒海的惊诧,随即升起一丝希望,耿茜茹还能自由,她或许也可以?
耿茜茹的脸隐在披风的帽子里,耿曦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她说道:“多亏了姐姐给我的好姻缘。王二麻子不是王二麻子,他是一个隐在□□多年的细作,所以□□倒了,我不止没有被牵连进来,还因为这桩婚事将自身保得个周全。”
“细作?”耿曦月想到□□,想起秦王,耿曦月忍不住痛哭起来,“我苦苦算计,竟然成全了你?老天爷真是耍我啊!”耿曦月虽然期盼着,但是她没想到耿茜茹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逃出生天的,如此,她是根本无望再离开这里了,更何况她已经服下毒药,命不久矣。
“老天爷耍的何止姐姐一个?天下有谁能和老天爷对抗?姐姐一生虽然不过十几年,但是起起伏伏却要比一般五六十岁的老人都要经历的多,如今,怎还看不开?”耿曦月的声音中没有嘲讽、没有戏谑,语调平的犹如寂静的海面,没有任何情绪的外泄。
死亡在不断地接近着,耿曦月感觉到精气在慢慢地飘走……耿曦月感觉一股暖流涌过喉咙,随后喷出一口鲜血。耿曦月看着分外熟悉的血,笑着哭着癫着,说道:“你这次来是特意送我一程的吧,知晓那个曾经折磨自己陷害自己的姐姐终于死了,为了以前的苦楚,也要来看一看我的死状,这样午夜梦回都能笑出来。”
“姐姐经历的多,我也经历的不少。”耿茜茹神情淡漠地说道:“你以为我有怨有恨,其实人哪有不怨不恨的?只是‘多少’的区分罢了。如今我已经不想再去执着,一是因为你已经不成威胁,二是因为不值得。至于为何来看你,不是看你笑话,也不是来为你流泪,只是来用着探望亲人的名义来看一看曾经尊贵的王府侧妃如今的惨状,这样可以告诫自己诫骄诫嗔诫躁,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耿茜茹说完此话,也不能等到耿曦月咽气便想离开,却被耿曦月急急地唤住,语气中带着恐惧和哀思,“你别走……我还想再看看你……这个活人……”
耿茜茹转过头,看着耿曦月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忽然感觉俗世纷争,世事变幻,着实是她这等凡人琢磨不透的大学问,“姐姐,下辈子尽量做个好人吧。”
耿曦月的神智已经不甚清晰,但是当她听到耿茜茹临走前的那句话,哭得更加厉害了,“不是我不想做好人,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的!”孙厚庆始乱终弃、许辰亦薄情寡义,待她最好的是秦王,真真是百般宠爱和呵护备至,可是却也是把她送上死路的人。
耿曦月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她仅有的怜惜,现在她已经感受不到周身的疼痛,反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在这种缥缈自由的幻灭中,耿曦月的神思飘回了幼年、飘回了成年直到成亲。
人生算什么?耿曦月不懂,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办,反正这一辈子,她哭过笑过恨过爱过怨过,落魄过、屈辱过、荣华富贵也都体验过,可是在这一刻在她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东西,人或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