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言久十分膈应他这份淡然,她就坐在桌边,手边放着茶盅,言久也不管茶盅里的水到底是冷的还是烫的,端起茶盅就将茶盅里的水朝沈慕白的脸泼过去。
沈慕白没有闪躲,茶水尽数泼到他的脸上,水并不烫,但是他想,言久泼他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这水到底烫不烫,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泼他,于是她就动手了。
沈慕白为自己感到悲凉。
以前的言久不管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无条件听从他的指挥,对他是全副身心的信任和依赖,现在的言久,没有当场弄死他就算是他的幸运了。
沈慕白想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却想起自己现在正被捆着,根本动不了手,只好作罢,他看着言久面无表情的脸,笑道:“阿久,你变了很多。”
言久直觉沈慕白要说鬼话,她本是懒得听的,但是反正现在也无事,听一听倒也无所谓。
沈慕白见她要听,便继续说道:“以前你话少,小动作也没有那么多,对敌人从来没有什么耐心,你寻求武学更高的境界,企图迈上去,所以你的心里很少藏着与武学无关的事情,你总是冷冷的,每日不是练剑就是看书,但到底还是练剑的时候多。”
“现在的你不同了,你有些多话,小动作也多了起来,心思变得复杂了,心中藏着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你开始惜命了,以前你从不惜命,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是什么改变了你?阿久?”沈慕白凝视着她。
言久冷冷地笑了笑:“人总是会改变的,我改变得再多,也比不上你。”
沈慕白笑着摇头:“阿久,你在转移我的话题,为什么不敢回答,是什么改变了你?”
苏飞鸿觉得中军帐的气氛实在令人窒闷,他一口气跑到了小溪边,捧起小溪里的冷水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脸上泼,一捧又一捧的冷水泼在他的脸上,他终于稍微冷静了些。
他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缓缓地吐出一口怨气。
第125章
穆若依追上来,手里的软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旁边的花草丛中,不紧不慢地朝苏飞鸿走近,走到苏飞鸿五步之远的地方时候,穆若依就不再往前了。
苏飞鸿喜欢楚湘湘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当时他写给楚湘湘的那封信还是她帮忙转交给楚湘湘的,穆若依和楚湘湘的感情最开始其实很不错,后来因为言久她们之间才生了罅隙,再后来,楚湘湘突然出事,她们之间就再没能和好如初。
这样一想,本是女儿家的言久就有点像一根搅屎棍子,哪里不乱搅哪里。
楚湘湘已经去世快两年了,穆若依不知道苏飞鸿对楚湘湘到底还存着什么感情,到底是喜欢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他那么恨沈慕白,和楚湘湘的死定然也有关系。
但是,其实和苏飞鸿的关系不大。
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谁都想不到,谁也不愿意发生。
穆若依叹了口气,将长鞭卷在手里,望着苏飞鸿的背影道:“你干嘛这么跟自己过不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蜀山的人也都没说什么,你还感到愧疚吗?”
苏飞鸿顺势坐在小溪边,他脱了自己的鞋袜,把一双臭脚泡进溪水里,溪水冰冷的冷意窜遍他的全身,他觉得自己的神志又恢复了不少。
他道:“别人不怪我,不代表我没有做错,楚师姐的确是我害死的无疑,我终身都无法逃脱这个罪责,别人说得再多也都没用。”
穆若依一愣,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苏飞鸿耳边提起这件事了,至少穆若依就从未提过,言久也从未提过,在蜀山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别人提起,她以为苏飞鸿的愧疚已经慢慢消散在时光中了,直到上次在北江遇到楚非凡,苏飞鸿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穆若依就知道,苏飞鸿还沉浸在愧疚里,而谁也不知道,这份愧疚会延长到何年何月。
楚湘湘的死在苏飞鸿的心里长成了一根刺,这根刺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刺他一下,顺道扎得其他人心里都不通畅。
穆若依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穆若依在苏飞鸿的旁边坐下来,“凶手已经被阿久杀了,沈慕白已经被阿久抓到了,师姐的仇已经报了,你始终耿耿于怀,又有什么用?”
苏飞鸿就笑:“曾经年少轻狂,总得记得点什么,若是都忘了,怎么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我是踩在楚师姐的尸体上长大的。”
苏飞鸿的话太沉重了,穆若依不喜欢这种沉重的话题,她只能尽量宽慰苏飞鸿,她道:“你有没有想过阿久?她能活下来,牺牲了多少人,你可想过?你可想过她到底是如何想的?这些年她所背负的,何止一条人命?”
苏飞鸿:“每个人都是不同,她背负她所背负的,我背负我所背负的,怎么能混淆呢?我不是她,她不是我,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和使命,我们是不同的。”
穆若依:“……”
丫的,她懒得和苏飞鸿多说,她难得沉心静气地和苏飞鸿讲道理,结果却险些被苏飞鸿气得吐血,穆若依暴脾气一上来,话不说多,直接开打。
她也不管冬日的水到底有多冷,气得狠了,抬脚就朝苏飞鸿踢过去,苏飞鸿哪儿想到刚刚还在好好说话的女孩子说发疯就发疯,一个防备不及就被穆若依踹进了小溪里,冰冷刺骨的溪水将他笼罩,苏飞鸿冻得浑身一哆嗦,狠狠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