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风全程紧紧拉着手握成拳的肆清,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们不好参与其中。
楚连川深邃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他像个即将冻死之人双膝靠胸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抽噎着用沙哑的声音道:“不是阿烟……不是……”
楚家主恨不能一剑了结了眼前脆弱不堪的楚连川,若是他父母知道自己儿子被逼到疯魔,该如何的痛心疾首。
“阿楚……”楚家主尝试温声唤他。
楚连川被惊吓了一般捂着耳朵死死闭着眼,痛苦哀求道:“不要不要,不要喊我!不要!”
凛烟已走,付尘风松了手,肆清上来直接把楚连川打晕,付尘风心领神会的把楚连川抱回床上。
两人沉着脸收拾了一下屋子。
肆清出来没找到凛烟,来到屋后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着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酒。
雨渐渐小了,但滴答雨声依旧萦绕在周围。
肆清坐在凛烟对面,凛烟抬头看她,眼里有着肆清从未见过的慌乱失措。
她在凛烟眼里见过很多神色,张狂骄傲,不屑冷漠,甚至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她都亲眼目睹过。
可让他方寸大乱的张惶迷茫,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应该恨我的。”凛烟呢喃道。
似是要得到肆清的认同,凛烟偏执着求证道:“楚连川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的!”
原本一腔怒火的肆清看到凛烟这幅杀敌一千自若八百的状态,心里莫名的觉得舒坦,同时又对凛烟生出了几分怜悯。
凛烟向来把情爱当做玩乐,不当真也不较真,左右那些人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他习惯享受别人愤怒的谩骂责备,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才会有真实存在之感。
可楚连川即使疯了,也只记得他的好,被逼得无路可退,也没有承认凛烟是他仇人的事实。
到底要爱得有多么深刻,才会念念不忘,疯了也要保有那人最美好的记忆?
肆清不能理解,也不懂。
可她知道,楚连川爱惨了凛烟。
宁可逼迫自己忘记一切,也不愿与他为敌。
“他很爱你,与旁人不同,你又何必对他苦苦相逼?”肆清也不忍责备,只是叹息。
“爱我?”凛烟自嘲一笑:“我从不信这些,就像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爱我母亲,最后还不是联合别的女人害死了她?这世上没有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凛烟苦涩笑道:“他也说爱我,可最后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与他们一样,只会谩骂哀求,你看,世人的爱都太虚假了,经不住一点考验。”
凛烟固执的为自己画地为牢,他不愿走出来,无人进得去,他便责怪无人去爱他。
他偏执的把所有人都推到那堵高墙之外。
他化身为妖媚的鬼怪,吸引那些被他迷惑的人,将别人化为累累白骨弃之墙下。
肆清不禁对眼前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万分脆弱的凛烟起了恻隐之心。
“你值得,你值得楚连川去爱,你应该相信他,凛烟,不要做自己会后悔的事。”肆清劝道。
☆、第 63 章
是了,凛烟这般反复,皆是因为他内心从小就觉得不会有人真的去爱他,随着这个想法在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得到验证,他内心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是不值得别人去爱的。
他太坏了,双手肮脏,灵魂漆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腐烂的气息。
没人会在他撕开美丽的皮囊后依旧如故的爱惜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去喜欢。
太多人厌恶肮脏可怕的他了。
可方才的楚连川。
宁可逼疯自己,也要保全他内心里最美好的凛烟,这份至纯至净的爱意让自卑邪恶的凛烟惧怕惶恐。
他像个卑鄙丑陋的恶鬼,在楚连川的心里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他那般纯洁美好,凛烟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只得用恼怒愤懑去掩饰他的慌乱失措。
他伸出了恶臭脏乱的手指去触碰那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告诉他,他就是他。
凛烟已经不是震惊了,他害怕,紧张,手足无措。
楚连川应该像别人那样在心里把他判了死刑的。
可无论丑恶的他如何逼迫,楚连川也要保护着心中镜子里那个美好到让凛烟手脚发麻的幻象。
如今肆清却告诉他,他值得。
要让他相信,无异于让他亲手把保护自己的脏壳一层层剥削下来。
“那你呢?你信付尘风吗?你信他吗?”凛烟讥笑着指着站在不远处屋檐下等候的付尘风。
雨帘的阻隔让付尘风如在幻境中,肆清有些看不真切。
可他身形依旧挺拔从容,他就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等着肆清。
“我信他。”肆清肯定道。
她不信的是自己的命。
对于付尘风,她从来都是相信的。
凛烟抬起酒壶大口喝了许多酒,嘴角漏出些许,他捏起袖子擦去,眼角眉梢呈现出万种风情。
“你希望我把楚连川留着?”凛烟问。
肆清疑惑道:“何谈“我希望”这样的话?你应当问问你的内心,你想要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