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清负手而立,身形此刻显得有些萧瑟:“我从未在某地长留,我这样的人,天下之大,也无处容身,唯有不断奔走才能活下去。”
一个杀手,从来不为什么停留。
一旦养精蓄锐好了,便又接着一场又一场的杀伐。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归途。
冬砚知道的,摘星楼的杀手,就像放出去的萤火虫,亮不起来才会落地修养,一旦有了力气,就会回归到黑暗当中去。
他就是这样辗转于各个主人之间,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不抱期待了。
可是他遇到了肆清,他不愿放手。
“咚!”的一声。
少年握紧拳头倔强的跪在地上,只见他垂着头,艰难道:“冬砚恳求肆姑娘带上我,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姑娘一生一世!”
肆清叹息一声,弯腰欲扶起冬砚。
这些日子他吃了药膳加有效锻炼,整个好似变了个人,身体渐渐有了力量,个头也拔了个高度,声音也不似起初那般柔弱。
以前宛如一个干扁的空壳,如今被养成了逐渐丰满的蝉蛹。
肆清相信,终有一天,会孵化出举世无双的美丽出来。
但她无法亲眼见证那天的到来了。
冬砚固执的不起,他突然哽咽道:“肆姑娘不要冬砚,可是嫌冬砚无法帮助您?冬砚可以学,不吃饭不睡觉,冬砚也愿意学,只求您将我带在身边让我照顾您。”
眼见拉他不起,肆清只得蹲下与他平视。冬砚哭红了眼,圆润的鼻尖也是红彤彤的格外惹人心疼。
肆清捏了袖子拭去他白皙脸颊上的眼泪,道:“并非我有意抛下你们,而是我连自己下一次身处何方,也无从知晓,你跟着我,颠沛流离是其次,主要的是命就挂在腰间,随时都会被别人取走。”
冬砚紧紧抓住肆清的衣袖,哭道:“冬砚不怕苦不怕死,求您让我跟着您吧。”
这条街上好在素日没什么人经过,此时肆清也担忧被别人看到不太雅观,她再次把手搭在冬砚肩上,劝道:“冬砚乖,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
抓着肆清衣袖的手渐渐松懈,冬砚眼里绝望愈重,他咬了咬牙半晌没有动静。
“哟,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戏,本少爷都快看哭了。”
闻声,肆清微微皱眉起身看去。
池溪亭领着小林子缓步朝他们走来。
这才刚出门便看到隔壁门口上演了一出大戏,他怎能错过。
肆清扫了眼不足为患的池溪亭,目光停在他身侧的小林子身上片刻,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逐渐显露出来。
“少爷,别再往前了。”
小林子眼疾手快的从侧面扯住了池溪亭的衣袖,防止他太过靠近他们。
肆清的眼神太过清冷,宛如一滩浓墨难以捉摸。
以他的经验来看,眼前之人最好不要得罪为妙。
肆清身形清瘦,行为举止刚毅利落,面容偏俊,站着便好似一棵挺拔的翠竹,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柔媚娇羞之态,故而池溪亭他们第一直觉便将她看作男子。
池溪亭咳嗽一声,道:“你便是隔壁主人?便是你将我祖传的鞠给毁了?”
眼见隔壁天天出门买菜的戏叶最近不在了,池溪亭胆子又大了起来。
肆清懒得理他,侧身对跪在身后的冬砚道:“冬砚,回家。”
“是。”冬砚抹了把脸,没好气的瞪了眼池溪亭,然后跟着肆清回去关了门。
一阵风吹过。
池溪亭不可置信指了指无言居的大门,道:“他方才忽视了本少爷,是吗?”
小林子抽了抽嘴角,不忍戳破,但还是实诚道:“少爷,他可能瞎了。”
池溪亭收回手指,捏成拳,切齿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从方才那万年冰川的态度看来,确实是很像某个人。
可是最近那某个人,要班师回朝了。
“少爷,最近付将军快回来了,您可收敛一些,别像以前那样去惹他了,万一他怒了……”
池溪亭眯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讥讽道:“是啊,我差点忘了他快回来了,不就是出去混了几年当了个将军吗,没有我父王当日的施舍,他付尘风能有今天吗?”
小林子赶忙捂住池溪亭的嘴,左右环视发现没人,这才焦急道:“我的少爷,您可别说话了,这可不是小时候了,再胡言乱语,只怕王爷也要被您拖累进去。咱们不是去逛街吗,快去吧等会店铺关门了。”
肆清进门后并未看冬砚,冬砚眼见她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千万句话都如鲠在喉。
直到戏叶回来,发现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她忍不住偷偷问冬砚怎么回事。
冬砚埋怨的盯着肆清,不言也不语。
戏叶又不敢去问肆清,只得怀揣着满腹疑虑天天与二人相处。
夜晚肆清与冬砚过招,冬砚将心里埋了几日的气都撒了出来,肆清有意让着他,一直往后退去,直到她快掉进荷花池,冬砚一把扔了剑,定定的站在肆清面前,咬着唇,眼泪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肆清别过眼不去看他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将桌上的小盒子递给冬砚,道:“这里面是大补之药,可将你这些年身体所需营养补上来。”